君後。

聽到這兩個字,沈雎怔了一下。

君後怎麼會來看女帝?

他記得原劇情中,自君後有孕,他和女帝的關係就降至冰點,就算偶爾會裝出帝後相和的模樣,那也是女帝主動靠近,而且深層目的,隻是為了殺死君後腹中的孩子。

君後從來沒有主動過。

整段劇情,從始至終,他冷淡如初,冷眼看她示好,猶如看著一個陌生人。

他洞悉一切,既不戳穿,也不曾入戲,對她態度溫和的唯一理由,無非是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已有責任,無可更改。

所以,最後,他會儘丈夫的義務,為女帝收殮。僅此而已。

可是今日,君後來了。

沈雎很是驚訝,他下意識去看女帝的反應,看見那原本咳得撕心裂肺的少女陡然頓住,她微微抬頭,冷靜的眸底竟多出一絲慌亂。

然後她壓低聲音,“請君後進來吧。”

——這個反應,才是正常的。

原劇情裡,女帝一直都很怕君後,不管有孕與否,君後態度如何,女帝都時時刻刻擔驚受怕,怕極了這個背景強大的君後會下手謀害她。

沈雎心裡突然有點得意,心道,他猜的果然沒錯,上次女帝和君後在禦花園中濃情蜜意,都是演的。他甚至還跟謝尚書說了,誰知謝尚書對他信任不足,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這次被他看出來了吧。

正想著。殿門開闔,一陣細冷的風吹動燭台上九盞燈燭同時晃動。

寬大柔軟的天青色袍角徐徐掠進殿中,蕩起一陣冷冽的竹香,頎長人影逆著光,因走得太快,袖袍刮起一陣冷冽的風。

她仰起頭。

"君後……"

“衣服。”

趙玉珩淡淡看著她,嗓音微沉。

她一時居然被他的目光唬得定住,他的話卻是對著一側的宮人說的,那宮人猶豫片刻,將厚重柔

軟的狐裘抱了過來。

“殿下。”宮人低聲喚。

趙玉珩接過狐裘,親自抖開,走到她麵前,將她整個人裹好。

薑青姝仰頭望著他,觸及他冷冽又深黑的眉眼,察

覺到他有些壓抑的慍怒。他冰涼的手指勾著她頸邊的係帶,慢慢收緊。

一邊打結,一邊冷聲說:“臣跟陛下說過多少次,要照顧好自己,陛下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又怎麼顧得好這江山?"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

薑青姝注視著趙玉珩的眼睛,身子往後微傾,似是想躲開他這鋒利聲色,男人的指骨卻緊扣著她的衣領係帶,仿佛將她的後頸扼住,讓她無法亂動。

趙玉珩冷冷說:“秦太醫,進來。”

她一怔,看到太醫令秦施垂著頭抹著汗,快步進來。

“臣拜見陛下。”

秦施躬身行了一禮,上前給女帝診脈,趙玉珩改為半抱著她,不許她亂動,按著她的左臂,讓秦施仔細檢查。

薑青姝在他懷裡動了動。

“陛下。”趙玉珩在她耳側壓低聲音:“都這樣了,你還想病得更重麼?”

薑青姝不動了。

她心裡無奈地歎氣:這叫什麼事兒啊,早知道君後會直接闖紫宸殿,她就提前派人給他打聲招呼的。

她整個人都被趙玉珩鉗製在懷裡,偏頭將臉埋在他胸口,另一隻手勉強能活動的手鑽進他的袖擺裡,撓了撓他的手臂。

趙玉珩坐姿端直,死死按著她的手臂,神色隱在暗光處,冰冷剔透,毫無反應。她又用力撓了一下。

他垂睫看她,看到懷裡的少女仰頭,蒼白小臉俱是病態,那雙水光潺潺的眸子卻殷切極了,滿含著暗示。

怕他看不懂,還朝他眨眼睛。

趙玉珩“嗬”了聲。

他知道她是何意。

女帝生病,一連多日避開他,一方麵是讓故意其他人覺得女帝在提防懷疑他,一方麵也是真的在提防他。

如果她已經提防他的情況下還越病越重,那就可以側麵說明與他無關,為他洗清嫌疑。

這一點目的已經達成了。

接下來是第二點。

——不管是不是有人下毒,是不是他下的毒,她都會一直表現得防備極了他,最懷疑他,那麼真正在背後動作之人,就會放鬆戒備,露出馬腳。

很巧妙的計策。

但趙玉珩完全不讚同,哪有皇帝

次次以身涉險的?

他身為飽受病痛折磨之人,最能明白這其間的痛苦,他日日妄想擺脫這樣的苦痛,她卻如此作踐自己的身子。

他如何不惱?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他偏過頭,雙目緊緊一閉,被她再次一撓胳膊,已經感受到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他聲色俱冷,不為所動。

她又用力撓了一下,已有幾分奮力掙紮的意味,隻是那一撓力道未收,尖尖的指甲劃得深了些,已隱隱有些發腫。她暗暗一驚,又連忙給他揉揉。

這一揉。

心坎也揉軟幾分。

一點點揉,冷硬的心臟便一點點放軟,最後蔓延上了寒冽的眉心,漸漸撫平怒色。

罷了。

趙玉珩複又睜眼,看向一側站立的沈雎, "陛下今日召你?"

沈雎一怔,抬手對上那雙清澈卻不掩不疏離的眼睛,下意識垂首,"……是。"“陛下召你為何?”

"臣……臣還不知……臣剛入殿不久……""不說?"

這已經有些管得太多了,天子的事,哪裡該他一個人後宮中人來管?趙玉珩似乎根本不信這個沈雎來了什麼都沒做,又冷聲說:“近日陛下略感風寒,需要靜養,區區翰林,不必來打擾陛下清淨。"

說著,他一揮手,兩側宮人竟是要把他沈雎逐出去。

沈雎暗驚,看向被君後鉗製的小皇帝,就聽見她咬唇說:"不行,朕就是要召他……你放開朕。"

秦太醫把好脈,後退一步,示意宮人端上藥來,她掙紮得更加厲害。

"放開!"

趙玉珩撫了撫她的額角,眼底壓下疼惜之色,繼續裝出一副強硬的樣子,“陛下不可胡鬨。”她猛地揮開他的手,他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一側,示意宮人端藥過來。帝後兩人,氣氛越發僵滯。

沈雎僵在那,心裡已經看出女帝對君後的不信任了,君後雖然舉動過於強勢,看起來卻好像的確是想為女帝診脈,不過在陛下眼中,卻以為是在害她。

也是。

小皇帝不信任君後,畢竟她若死了,君後是最大的

得利者。所以她一定以為他在害她。

那碗藥是事先準備好的,秦太醫診脈確認之後,就直接讓人喂給女帝,她埋頭在趙玉珩懷裡嗆得直咳嗽,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

趙玉珩抱緊懷裡的人,冷聲說:“帶出去。”沈雎被宮人請了出去。

離開紫宸殿,他還有些驚色未定,回頭看著緊閉的殿門、殿外立著數個宮人、肅穆把守的千牛衛,為方才看到的種種感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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