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青姝能從實時裡看到,張瑾派人暗中跟蹤張瑜,甚至注意到了自己。
速度真快。
肯定是懷疑了吧。
如果她是張瑾,也會懷疑張瑜是不是被誰給利用了,才跑去摻和大理寺的案件,並會立刻解決那個攪局之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畢竟,身居高位,任何變數都可能致命。
何況是他的親弟弟。
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彆看張瑾此人作風和謝安韞不同,好像除卻重要的軍政大事,他總是神隱幕後,讓人覺得他好像隻是在兢兢業業為國為民,毫不參與黨爭。
有這種錯覺,無非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已經足夠一手遮天了。
權勢之上已然登峰造極,兩萬五的影響力擺在那,隻要沒有篡位之心,他還需要做什麼呢?但一旦惹怒他,此人也一定會比謝安韞下手更狠。所以薑青姝絕不敢對他掉以輕心。
她原本打算直接用女官腰牌回宮,看到那一條實時之後,便故意借口要買胭脂水粉,帶著申超在京中溜彎子,申超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出聲過問。
等到她在實時看到那群人撤了,才與申超分開。薑青姝迅速回了宮。
女帝孤身出入,膽量著實驚人,秋月擔驚受怕了一日,侍奉陛下更衣時,摸到她泛著潮氣的裙擺,歎道:“陛下今日是淋雨了嗎?”
薑青姝心虛道:"……不小心淋了一點點。"
畢竟這還是位天子,秋月就算很想說她,也還是忍住了,她吩咐侍從去準備熱水來,服侍女帝脫下那身衣衫,還從摸到了一個物件,疑惑地拿出來看了看。
是一個小狼麵具。
薑青姝:"……小心收起來吧,彆讓旁人看見了。"
秋月很想問什麼,但沒有問,她越發懷疑外頭真有人在帶壞陛下,或是陛下近日又遇到了什麼人。
她小心地把麵具收回匣子裡,一回頭,看到女帝又在咳嗽,不由得皺眉喚道:“陛下!”
薑青姝:"……
不要這麼嚴肅好不好,朕一個皇帝都不敢在你們跟前咳了。
薑青姝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秋月拿這小皇帝沒辦法,索性拿衣裳將她
一裹,半抱著這單薄少女,低聲歎息道:“臣真是太擔心了。”
薑青姝起初不以為然,但今日開始,她也覺得自己咳嗽得有些頻繁了,嗓子總是癢癢的,還有些痛。
她不敢太聲張。
她垂睫沉吟片刻,仰頭望著秋月,“今日朕不去鳳寧宮了,明日也不去,君後若問及,你就說朕政務繁忙。”隨後她接過熱茶潤潤嗓子,又道:“再去傳太醫來,不要傳太醫令秦施,不要聲張,千萬不要讓君後知道。"
秋月望著少女晶瑩的眼睛,心情稍稍平複了些,輕輕道了聲“好”。好在,陛下有時任性,但終歸是謹慎冷靜的。
女帝身體不適,的確得避著君後,雖說君後主動提醒過秋月小心女帝日常起居,但秋月隻盤查過紫宸殿,沒有盤查過鳳寧宮那邊。
萬一是君後做的呢?君後腹中的孩子還在一日日長大,如果這個時候女帝出事了..
……後果不敢想。
秦太醫雖然醫術最高明,但既然他負責為君後保胎,說明此人和君後關係密切,陛下這方麵考慮得非常周全。
也很清醒。
沒有被情愛蒙蔽雙眼。
秋月後退一步,屈膝一禮,“陛下聖明。”
說完,她轉身出了殿,決定親自去太醫署走一趟,臨走時吩咐向昌關好殿中門窗,不要讓陛下吹到風。
薑青姝披著暖裘靠在榻上,靜靜閉目養神。
須臾。
太醫來了。
秋月很會識人,一挑便挑了個年輕卻忠誠高的女醫來,隻說是為女帝請平安脈,那女醫垂首站在一群太醫署男醫官後麵,居然是第一個自告奮勇的,讓秋月多看了她幾眼。
"你是新來的?"
“下官戚容,原是醫科醫師,剛過月試,升為醫正。”從九品下的小小醫正。
太醫署這種地方,資曆與醫術尤為重要,看她好似才二十出頭,能從醫師升為醫官,倒也有幾分出色。
秋月偏頭看了她一眼,說:“隨我過來。”
“是。
入了紫宸殿,戚容隔著紗簾,遠遠地金磚鋪就的地磚上,薑青姝睜開雙眸,掃了一下她的數值,才命她靠近。
>戚容垂首,以一層絲帕相隔,將指尖搭在女帝腕脈上。
“陛下。”
戚容恭聲道:“陛下脈象平和,遲而有力,此乃沉脈,象征寒邪為患、陽氣虛弱。平日受涼或是邪風入體,皆可能導致咳嗽頭昏乏力。"
聽起來還是很感冒沒什麼區彆。
戚容又低聲道:“陛下平日勿要操勞過度,臣為陛下開一些調理的方子,陛下每日飲用……”薑青姝半闔雙目,神色平靜,"不必。"
戚容一怔,第一次聽到拒絕得這麼果斷的,加上眼前的女帝太年輕,她從醫多年,第一反應竟是女帝不喜歡喝藥怕苦。
薑青姝卻不想多廢話,揮手道:"退下罷。"
“是。”戚容隻好退下。
薑青姝繼續閉目小憩,至始至終都沒有睜眼,秀麗的小臉隱在暗光下,神色莫測。
秋月站在原地,回身看了看陛下,還是不夠安心,又出殿叫住了戚容,讓她重新裡裡外外檢查陛下用過的東西。
秋月做這一番動作,底下人也看出了幾分端倪。
向昌埋頭做事,從不多問,覺察到陛下可能身體不適,便讓底下的陪侍官員不用入殿侍奉,送入紫宸殿的羹食也在殿外攔截了,親自送進去。
見向大人如此,旁人也越發謹慎。
而鄧漪那邊,傷已經結痂,可以正常下地行走,隻是太重太累的活乾不了。
女帝隻是杖責了她,並沒有將她革職,按理說,她應該正常上值輪班,但誰也不敢揣摩天子到底是什麼態度,上頭的內常侍沒有收到秋少監明麵上的表態,也不敢貿然放鄧漪進殿侍奉,唯恐陛下看到她會不悅。
鄧漪雖還坐在那個位置上,卻已經大不如前,竟已經被冷落得無事可做。童義時不時悄悄給鄧漪送飯。
“鄧大人,你不必心急。”童義安慰道:“這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我們這些內官本就低人一等,比不上前朝參政的大人們,最多也是照顧陛下、討天子歡喜罷了。陛下年輕氣盛,有時候脾氣來了打打我們,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鄧漪安靜地坐著,垂睫不語。
童義的話看似是安慰,其實也透著一些自怨自艾的意思,在反複提醒她隻是身份卑賤的奴婢,是天
子發怒之時就能隨意打死的玩意。
鄧漪閉了閉眼,"你說的對,除了忍,還能如何。"
童義說:“你也不必太悲觀,想當年我侍奉先帝的時候,比當今的陛下還要時刻小心,還不是熬過來了。”說著他歎了口氣,突然壓低聲音,悄悄道:“說來,去年……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內侍省大換血,七品以上都有自願辭官出宮的機會,我本來也該走了,可惜家人急需銀子,我還是選了留下來。"
鄧漪睜開眼睛,像是頭一回聽說這種說法。
她若有所思,童義又說:“鄧大人若想早些上值,再等一等罷,我平時與內常侍汪大人還算有些交情,或許能幫你一二。"
又過了好幾日,這段時間清淨無事,薑青姝隻過問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大理寺案子的收尾情況。
門下省最後過完了審批,由中書省轉交內侍省,上呈到禦前。
薑青姝看了一下,大致和她猜想的沒有錯,謝黨這次吃了大虧,大多數人心有不甘,但也隻能暫時夾著尾巴做人。
她便趁此機會,下令金吾衛加緊京城夜間巡查,加派巡查班次,凡有作奸犯科者,一律嚴懲,狠狠地殺一殺這京城的治安。
伏嶽背鍋,大理寺少卿郭宵填補了大理寺卿的空缺——這個郭宵背景特彆,他父親隻是國子監內清閒文官,但母親,卻是秦晉大長公主。
薑青姝親自召見他,以表兄妹之名,在麟德殿太清閣邀請他共同用膳賞花,並關切他母親近況,郭宵——誠惶誠恐地回應,不知道女帝這突如其來的親近是怎麼回事。
但薑青姝僅僅是做個樣子。
既然郭宵沒有明顯站隊,那她就讓彆人以為他這次和她“私下說了什麼”,讓其他想拉攏郭宵的人也有個顧忌。
同時,也是在提醒郭宵,不要步伏嶽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