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興衝衝地進了韋家,趕緊叫小廝去搬馬車上的食盒和罐頭。
尤其是那些罐頭,她喊了好幾聲,叫那些人小心些,再小心些,千萬彆摔壞了,那可是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吃食!
韋姑娘在穿花門裡頭都聽見雙兒的喊聲了,聽說有新鮮的吃食,她不由自主地走了出來。
“雙兒,不是讓你去梅源記買些現成的盒子菜嗎?你怎麼買了這麼些……罐子?”
雙兒見她出來,趕緊小跑著過來。
“姑娘有所不知,這是梅源記才出來的吃食,叫水果罐頭,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的!”雙兒一臉邀功的表情,得意地說道。
“水果……罐頭?那是什麼?”韋姑娘聽了更奇怪了,追問道。
雙兒也沒吃過,隻得比劃著,努力跟韋姑娘解釋。
“就是,裡麵是水果……不過是煮過的,好像還放了糖……”
“煮過的水果?是水果羹吧?”韋姑娘大約猜到罐頭是什麼了。
雙兒搖搖頭,覺得這水果罐頭跟水果羹並不一樣,可是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正搜腸刮肚地想要再描述一下,卻見一個丫鬟走了過來。
“姑娘,舅太太問你去了哪兒,太太請姑娘快些回席間去呢!”
聽到這一句,韋姑娘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吃個飯也不消停,我才出來透口氣,就叫人追出來了,生怕我跑了似的!”
雙兒深知內情,連忙扶住了韋姑娘。
“舅老爺一家難得進京城一趟,姑娘就多擔待些吧,免得失了禮數。”
韋姑娘深深歎氣,一邊認命地往回走,一邊問道:“我叫你去買的菜,可都買回來了?”
雙兒笑道:“姑娘放心,我買了不少呢,足夠添上幾個菜的了,保證讓舅老爺一家吃得‘高興’!”
韋姑娘忍不住笑了,說道:“就你調皮!”
這舅老爺是韋姑娘的舅舅,韋太太娘家姓趙,原是河間府鄉下一個落魄的讀書人家,為了維持生計隻得一邊種地一邊讀書,隻是趙舅爺實在不是讀書的料,讀到四十多歲連個童生都沒考上。
趙舅爺雖窮,卻是個認死理的,非要兒子繼續讀書,韋太太關心侄子,時不時會私下給娘家捎些東西,資助侄子讀書,沒想到卻惹惱了趙舅爺夫妻倆,總覺得韋太太是發了家就想趁機跟娘家顯擺,就是瞧不起娘家,因此兄妹倆的關係一直不大好。
去年趙家的祖墳忽然冒起了青煙,趙舅爺那考了十年的兒子趙光祖突然中了秀才,趙舅爺一家立刻揚眉吐氣,對韋太太這個商戶的親戚就越發瞧不上眼了。
這次趙舅爺夫妻倆帶著女兒進京,因著住在客棧太貴,就“委委屈屈”地住進了韋家,雖然住了進來,還是各種挑剔嫌棄,不是說韋家暴發戶,就是說家具土氣,要麼就說京城什麼東西都貴,處處都不好。
韋姑娘身為主人,陪了表姐幾日,就生了幾日的悶氣
。
韋太太招呼娘家人十分周到,可是帶他們逛街,他們說街上人太多,擠得他們氣悶,請他們去酒樓,又說京城酒樓不過如此,還不如他們鄉下的吃食有滋味。
今日韋太太請他們在家裡吃飯,韋姑娘在席間聽他們又在挑三揀四,實在氣不過,就叫雙兒去梅源記買幾樣菜回來。
趙家人不是說京城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嗎?她倒要讓這些人瞧瞧,京城哪怕是盒子菜,都是那麼好吃!
韋姑娘雖然心裡吐槽,回到席間卻絲毫不顯,依然坐在表姐趙慧身邊。
趙慧瞟了她一眼,剛要開口譏諷幾句,卻被韋姑娘頭上的金簪晃了眼,下意識地扭過了頭。
雖然沒說話,趙慧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韋家不就是開了個綢緞莊嘛,看把韋表妹給囂張的,在家裡吃飯還要戴個金簪,顯擺給誰看呢?
韋太太見趙慧臉色不好,關切地問道:“慧兒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趙慧哼了一聲,說道:“姑母,你們平日裡在家就吃這些呀?”
韋太太看了看桌子上,雞鴨魚肉全都有,八菜一湯一甜品,實在不知道這席麵有什麼不好的。
“慧兒是吃不慣這些嗎?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叫下人去做。”
韋太太原本是關心的話,聽在趙慧耳中就變了味。
叫下人去做,真是好大的口氣,不就顯擺韋家有下人嘛!
趙慧放下筷子,不屑地看了看桌上的菜。
“姑母您自己瞧瞧,這鴨子這麼肥,肘子這麼膩,連魚都是紅燒的,這麼油膩的東西,叫人怎麼吃啊?”
趙太太聽了這話,也說道:“可不是嘛,我們那裡連過年都吃不得這麼油膩的東西,姑太太,俗話說得好,魚生火,肉生痰,蘿卜青菜保平安,看你們一家人都吃得肥頭大耳的,這可不是養生之道啊!”
韋姑娘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舅母和表姐說得是,娘,她們愛吃蘿卜青菜,以後還是彆做這些大魚大肉的了,免得影響舅母和表姐養生!”
趙太太母女被韋姑娘這麼不軟不硬地頂了一下,臉色都不太好看。
她們瞧不上韋家暴發,挑剔幾句怎麼了,韋家還真打算用青菜蘿卜待客啊?
韋太太聽出韋姑娘話裡的意思,略帶責備地看了她一眼。
韋姑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想著舅舅和舅母不愛吃酒樓的菜,又怕家裡的飯菜不合你們的口味,就叫下人買了些盒子菜,雙兒,叫人把菜端上來吧!”
“盒子菜!?”
聽到這個名字,趙太太和趙慧的眉頭都擰緊了。
趙舅爺清了清嗓子,看向韋太太。
“妹妹嫁了人,怎麼連禮數都忘了?我們好歹也算客人,難道你們韋家就拿盒子菜招待客人嗎?”
那盒子菜是什麼東西,不就是大鍋飯嗎?在他們鄉下,那都是給販夫走卒這些窮苦人吃的,他們在家裡都沒
吃過這種東西,到了京城韋家,韋太太竟然拿盒子菜待客,這不是瞧不起他們這些窮親戚嗎?
見趙舅爺發了話,趙慧也毫不客氣地說道:“姑母,我知道你嫉妒我哥哥考中了秀才,可是也不該拿這種窮人吃的東西寒磣我們!”
趙光祖成了秀才,他們趙家就是青雲直上了,韋家一個小小的商戶,竟敢如此羞辱他們!
韋太太皺了皺眉,說道:“哥哥嫂子,慧兒,你們彆誤會,這家盒子菜做得極好的,聽說許多官員也是店裡的常客。”
韋姑娘則笑道:“舅舅說的哪裡話,我正是不拿舅舅舅母當外人,才會買盒子菜回來給你們嘗嘗啊,你們吃不慣酒樓,又吃不慣家裡的飯菜,我這不是怕招待不周嗎?”
她頓了頓,一臉無奈地說道:“這可是南城最有名的盒子菜了,要是連這都不能讓舅舅舅母滿意,咱們就隻能拿蘿卜白菜招待你們了。”
趙家人無話可說,正生著悶氣,丫鬟們把盒子菜裝盤擺上了桌。
同樣是雞鴨魚肉,可梅源記的菜看著卻是那樣的賞心悅目。
外酥裡嫩的烤鴨,酸香撲鼻的酸菜魚,肉質軟糯的把子肉,鮮翠欲滴的炒時蔬,香脆可口的炸蘑菇,每一盤都讓人垂涎欲滴。
趙家三口人還想借機挑刺,可是橫看豎看,卻實在找不出毛病來,還把自己的口水給勾出來了。
趙舅爺最先忍不住,拿起筷子就夾了塊把子肉。
香糯的肉一入口,想要挑剔的心思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這是盒子菜?這比他們那裡最好的酒樓還要美味!
一旁的趙太太盯著酸菜魚吃得頭都不抬,趙慧連筷子都扔了,手裡拿著一隻鴨腿啃得正歡。
看到他們這副吃相,連韋太太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算了,都是自家親戚,還是少說兩句,多吃幾口吧!
等到幾個人把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正一邊擦著嘴,一邊搜腸刮肚地想說幾句譏諷的話的時候,一大湯碗的水果罐頭被端到了桌子上。
被蒸過的水果還保持著鮮嫩的模樣,看著無比清澈的湯汁,舀起來卻顯得有些黏稠,一看就知道加了許多糖。
撤去了殘席的飯桌上,此刻飄滿了水果的甜香。
如果說其他的菜他們還能挑刺的話,這道水果罐頭,他們連見都沒見過,更彆提挑剔了。
趙舅爺剛才就著把子肉,痛痛快快地喝了兩壺酒,這會兒正是渾身冒汗,心頭火熱的時候。
丫鬟替他盛了一碗水果罐頭,他就忍不住喝了一口。
冰涼涼,甜絲絲,解了酒意,解了油膩,一口滿是果香的甜水下肚,從嗓子到肚子都清爽極了。
連他一個大男人都愛吃,更彆提本就喜歡甜食的趙太太和趙慧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一大碗水果罐頭就見了底。
韋太太和韋姑娘才吃了一小碗,其他的則被趙家三口人包圓了。
酒足飯飽,又有水果罐頭兜底
,趙家三口吃得暢快無比,連挑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唉,不得不承認,就算趙光祖考中了秀才,他們那鄉下也吃不到這麼美味的飯菜!
隻一個盒子菜都做得比他們那裡最好的酒樓都好吃,更不用說其他了。
還有這水果罐頭,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跟韋家相比,他們簡直就是井底之蛙!
他們還有什麼臉瞧不起韋家?人家韋家雖然是商戶,可比他們見得世麵多多了!
看來趙光祖隻考中秀才也沒用,還得考舉人,考進士,以後當上大官,他們才能搬到京城來住,享受到這麼多美味的食物!
抱著對未來的期待,以及對韋家的羞慚,趙家三口灰溜溜離了席,次日找個借口回老家去了。
為了京城的美食,他們得回家督促趙光祖好好讀書了!
對水果罐頭青睞有加的不止是韋家,還有那日在梅源記吃到水果罐頭的食客們。
自打那天吃過了水果罐頭,食客們仿佛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本以為過了季節就吃不到水果了,誰知梅姑娘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來!
京城的冬季少說也有三四個月,這麼久吃不到水果,誰不饞啊?
但是梅源記做起了水果罐頭,大家嘗到了這麼好吃的東西,心裡就升起了希望。
這麼稀罕的吃食,要是自家也有,不但可以冬天解饞,還可以招待客人,逢年過節的還可以拎著給彆人送禮,既有裡子又有麵子。
畢竟這麼好吃的水果罐頭,誰會不喜歡吃呢?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哪怕是沒到開門營業的時間,來梅源記的食客們也是絡繹不絕,大家的要求很一致,請梅姑娘多做些水果罐頭,他們願意出高價購買。
梅娘很是無奈,本想自己做些罐頭留著冬天跟家人吃,沒想到這些食客們卻蜂擁而至。
這水果罐頭製作方法不難,她索性把這些活計都接下來,交給五個女學徒來做,算是給她們一個鍛煉的機會。
至於賣罐頭掙來的錢,也是她們五個人平分。
幾個女孩子跟著梅娘時日尚短,壓根就想不到梅娘會把這個做罐頭的重任交她們,更沒想到居然還可以掙錢。
雖然錢不多,可是進了梅源記才這麼短的日子,就能開始靠手藝掙錢了,女孩子們都有些激動。
她們不敢掉以輕心,從買水果,訂罐子,做罐頭,每個步驟親力親為,生怕出一絲紕漏。
因為訂水果罐頭的人太多,南城的各種水果硬是跟著漲了一波價,賣水果的商販們喜笑開顏,都盼著梅娘能再做些什麼新鮮吃食,讓他們能多掙點錢。
如此忙了七八天,女孩子們才把所有的罐頭訂單完成。
梅娘讓杜秀負責記賬,等做完了罐頭,去掉成本,再統一分錢,最後每個人都分到了四兩多銀子。
旁人也就罷了,桃娘和錢招娣兩個捧著手裡的碎銀子,激動得差點兒哭出來。
這是她們第一次掙到這麼多的錢,她們能掙錢了!()
才跟著梅娘學了不到一個月,她們就能掙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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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周帽和杜秀商量著給梅娘買些什麼東西當謝禮,兩個人才如夢方醒,趕緊過去說一起湊份子。
五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合夥送梅娘一根銀簪,分攤到每人頭上不過兩百多文錢。
銀簪雖然普通,卻是女孩子們的一片心意,梅娘收下之後便戴在頭上,幾個女孩子見她喜歡,都很是高興。
忙過了這一陣,就到了十月份。
這日晚上賣完了飯菜,娟娘和雲兒等人打掃大堂,梅娘則跟四九和武鵬對賬。
聽著他們說完賬目上的事,娟娘走了過來。
“二妹,我想跟你商量點兒事。”
梅娘從四九手中拿過賬本看了一眼,說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們商量。”
娟娘笑道:“我的事不大,我先說吧,就是最近天冷了,我想著除了羊湯,再添兩樣其他的湯,你看好不好?”
梅娘拉她坐在身邊,說道:“這樣的小事,姐你看著拿主意就是了,不用問我。”
現在店裡的事幾乎都是韓向明和娟娘在管,夫妻倆一個接待顧客,一個負責掌勺和打飯,對顧客的需求比她更了解,交給他們來做,梅娘一百個放心。
娟娘也不客套,說道:“那我就自己定了,二妹,你要跟我們商量什麼事?”
梅娘把手裡的賬本放在她麵前,讓她看。
“姐你看,這一個多月,咱們掙了這麼多錢——”
她的話還沒說完,娟娘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把賬本推到她麵前。
“你不會是又要給我們分錢吧?中秋節才分過,怎麼又要分?我不要!”
梅娘被她逗笑了,說道:“姐你聽我說完嘛,你看這賬本,咱們現在除了明年的租金,店裡還有三千多兩銀子,我那裡還有一些,所以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我想用這些錢,再開一個店。”
“再開一個店!?”
聽到梅娘這句話,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梅源記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梅娘怎麼說還要開店?
娟娘最先反應過來,連連點頭:“二妹說得對,現在店裡天天有這麼多人來吃飯,做再多的飯菜也能賣得完,這麼好的生意,是應該再開一家店!”
梅娘卻搖搖頭,說道:“我不想再開盒子鋪了,我要開一家酒樓。”
大家再次震驚,梅源記的生意這麼好,再開一家分店肯定還能掙很多錢,為什麼梅娘卻想去開酒樓呢?
迎著大家迷惑的眼神,梅娘說道:“這個酒樓,我要開在醉仙樓旁邊。”
提到醉仙樓,大家就想起史延貴算計梅源記的事,頓時都火大起來。
“那史家都把菜賣到咱們店門口了,真是欺人太甚!”
“醉仙樓有什麼了不起,還不如咱們做菜好吃呢!”
“梅姑娘去他
() 們旁邊開店(),肯定能把他們擠兌死!
梅娘笑道:倒不是全是為了擠兌他們?()_[((),咱們這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每日裡總有一些食客來提前訂菜,訂席麵,還不如再開一家酒樓,梅源記這邊就隻做盒子菜。”
這個念頭她想了一段時間了,隻是最近事情太多,一直顧不上,今天看完賬本,算算再開一家酒樓應該是足夠了,所以才跟娟娘他們商量。
左右也是要開酒樓的,還不如直接開在醉仙樓旁邊,這樣一舉兩得。
史延貴不是說她是針對梁家和史家嗎,那她就針對去,免得白擔了這個罵名。
雖然梅娘說過梅源記是武家的,還給大家分紅,可是在武家人的心裡,梅源記是梅娘一手創辦起來的,這是梅娘的店,掙來的錢自然也都是梅娘的。
現在梅娘說拿掙來的錢去開酒樓,沒有任何人有意見,一致讚同她的決定。
娟娘自告奮勇,說梅源記有她和雲兒就夠了,梅娘可以放心去開店。
韓向明擔心新店缺人手,便說讓四九來當梅源記的掌櫃,他跟著梅娘去新店。
武鵬則沒有想法,全憑梅娘安排。
既然大家都同意,梅娘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鋪麵了。
杏娘還沒出月子,金祥走不開,給梅娘介紹了一個叫康叔的人,這人約莫四十歲,辦事十分老成,對南城也很熟悉。
聽梅娘說要在醉仙樓附近租酒樓,康叔就犯了難。
“梅姑娘,不是我不肯幫忙,隻是那一片您也知道,離著內城近,附近又都住著富貴人家,想要找個適合開酒樓的鋪子,實在是不容易啊。”
梅娘知道那一片地段繁華,的確不好找鋪子,她讓康叔幫著打聽,自己也經常去那一片走走看看。
她這幾日不在店裡,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她要開酒樓的消息。
周帽說她家親戚在那邊有鋪子出租,就是小了點,問梅娘有沒有興趣。
於是次日一早,梅娘就帶著周帽去看鋪子了。
周帽第一次跟著梅娘出門,既興奮又緊張。
那日她帶了銀子回去,全家人見了都替她高興。
哪家的學徒不是要白給人家乾幾年活,就算掙到錢也要交給師父的,誰知道周帽去了梅源記不到一個月,就能掙錢了?
梅姑娘年紀輕輕,可是做人厚道,做事大氣,周帽跟著她,以後一準兒能有出息!
周帽暗暗下定決心,這麼好的師父,她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梅娘在北市口這裡聲名在外,她這一出門,街上便有許多人跟她打招呼。
“梅姑娘,今兒得閒呀,難得見您出來逛街!”
“梅兒妹子,幾日不見,出落得更標致了!”
“梅丫頭,哪天做紅燒肉啊?我那小孫子饞了,非要吃你家的紅燒肉呢!”
梅娘一路走,一路跟街坊鄰居們打著招呼。
才出了北市口,她們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
() “前麵那兩個小丫頭,站住!()”
街上人來人往的,梅娘並沒有把這個陌生的聲音放在心上,依舊往前走。
誰知沒走幾步,周帽就猛然被拉住了。
哎呀,你乾什麼?()”周帽隻覺得胳膊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叫出了聲。
梅娘轉過頭去,看見拉住周帽的人是個身材高壯的男子。
這人至少有六尺多高,一臉的絡腮胡子,看不出年紀。
隻見他上下打量了周帽一番,粗聲粗氣地問道:“你就是武梅娘?”
周帽被他扯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卻怎麼也掙不脫對方的手。
梅娘眉頭一皺,上前一步說道:“我是武梅娘,你快放開她。”
“你是武梅娘!”那男子見了梅娘,頓時眼前一亮,“總算是見到你了!”
梅娘看了他一眼,便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
“你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了!”男子鬆開周帽,咧開大嘴露出一個笑容,“我叫張嵩,你聽說過沒有?”
梅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聽說過。”
“那咋可能呢?”張嵩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我去你家提過親,你娘沒跟你說過?”
梅娘一怔,這人跟武大娘提過親?
自打上次花婆子來提親之後,武大娘就覺得是自己多事,又覺得是自己害了梅娘,再沒有跟她說過提親的事。
這個張嵩應該是去找武大娘提過親,武大娘直接幫她拒絕了,也沒有跟她說起過。
梅娘不動聲色地拉住周帽,往後退了兩步。
“興許說過吧,我平日事多,不記得了。”
可是張嵩卻像是沒有聽出她的拒絕之意,反而湊了過來。
“不記得就不記得,咱們現在說也不晚!”
不止是梅娘,連周帽也是一臉愕然。
這個張嵩,看起來好像腦袋不太靈光?
沒等梅娘說什麼,張嵩就自顧自說了起來。
“媒婆說你娘不答應你嫁給我,嘿,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你瞧瞧,我這身子壯實得很,我力氣可大了!整個南城你都找不到比我更高更壯的男人!你嫁了我,我一定能保護你!”
張嵩一邊說著,一邊砰砰拍著自己壯碩的胸膛。
見梅娘看得目瞪口呆,他越發得意起來,索性把上衣一扯,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你看著啊,我給你比劃幾招!”
張嵩砰砰咣咣打了幾下拳腳,踢得地上塵土飛揚。
這熱鬨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見這裡有人光著上身練武,街上的人群紛紛聚過來看了起來,時不時還叫幾聲好。
見圍觀的人多了,張嵩更加來了精神,抓起一旁酒館的旗杆一頓耍,還要去搬人家門口的石獅子。
梅娘看得頭大如鬥,見他果然要去抱石獅子,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張……公子,這就
() 不必了……”
可她話還沒說完,張嵩就瞪起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看了過來。
“什麼公子?我是秀才!”
他是……秀才?!
梅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古代秀才界都這麼卷了嗎,還得練出一身肌肉塊才行?
見梅娘滿臉懷疑,張嵩一臉驕傲地說道:“我是武秀才!武秀才也是秀才!”
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自己粗壯的手臂,送到梅娘麵前請她欣賞。
梅娘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張……秀才,那個,多謝厚愛,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咋就不合適了?”張嵩甕聲甕氣地說道,“我知道你瞧不上甘家那個傻小子,梁秀才那隻弱雞你也瞧不上,那你肯定會喜歡我這樣的!你放心,你嫁了我就是我的人!誰敢欺負你,就得先問問老子的拳頭!”
梅娘滿心無力,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一根筋的肌肉男解釋。
周邊的人雖然想幫梅娘解圍,可是一看到張嵩那鐵塔般的身材,醋缽大的拳頭,又都不約而同地噤若寒蟬。
萬一招惹這位武秀才不高興,挨上他一拳頭,誰能扛得住?
梅娘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多一些耐心。
“張秀才,成親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