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又告訴她,這花膠除了可以燉豬肚,還可以燉雞,燉排骨,如果不方便,燉瘦肉也是可以的,對產婦的恢複很有好處。
梅娘說還可以在湯中加些黃芪當歸,說到這個,周帽就來了精神,跟梅娘請教起適合產婦的藥膳來,桃娘在一旁飛快地記誦,隻恨自己沒多長幾個眼睛,多長幾個腦子,好把這些都記在心裡。
她要是像雲兒一樣能識字寫字就好了,這些複雜的藥名,還有那些繁瑣的步驟,她就都可以記下來了。
她暗暗想著,梅源記這裡的人中,梅娘和雲兒自然是不必說的,武鵬會記賬會寫字,就連跑堂的四九都會算賬,受這些人的影響,連之前不識字的娟娘和韓向明他們都認得不少字了,雖然大部分是菜名。
在五個女學徒裡,其他四個都是在北市口長大的,又是被武大娘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兒都認識一些字,尤其周帽更是讀了不少醫書,她學做菜也是最快的。
相比之下,隻有從鄉下來的她不識字。
桃娘下定了決心,一有空就要跟雲兒和周帽等人學著認字,爭取早點兒趕上她們。
等花膠豬肚湯燉好了,梅娘就叫桃娘給杏娘送過去。
如今杏娘是坐月子的關鍵時期,左右金祥家離得不遠,桃娘送過去花不了多長時間,還能讓杏娘趁熱吃上補品。
桃娘手上墊著厚布,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砂鍋。
砂鍋笨重又不好拿,唯一的好處就是能保住溫度,如今天氣越來越冷,要是用普通的湯碗端回去,這湯肯定就涼了。
她方才都看見了,這湯被梅娘燉得已經出了膠質,香濃無比,如果一路冷下去,隻怕就要凝住了。
她滿心都想著要保護好懷裡的湯,連走路的時候都沒有把目光從砂鍋上移開,結果出了後院就撞到了人。
感覺到自己碰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桃娘嚇得哎呦一聲,趕緊將砂鍋抱在懷裡。
好在她反應快,自己並沒有摔倒,砂鍋也還穩穩地端在手裡。
隻是那砂鍋剛從火上撤下來,裡麵的湯還借著餘溫咕嘟著,桃娘情急之下抱緊了砂鍋,雖然隔著圍裙,身上沒什麼大礙,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砂鍋邊沿,燙得她再次哎喲叫了一聲。
鐵柱聽到她的聲音中明顯帶著痛楚,嚇了一大跳,趕緊伸手扶住她。
“桃娘,你怎麼了?是撞疼了,還是燙到了?”
桃娘隻覺得指尖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卻還死死抱著砂鍋不撒手。
“我……沒事兒……嘶……”
見桃娘眉頭緊皺,表情痛苦,鐵柱顧不得掩飾,立刻把砂鍋從她手裡接了過來,放在一旁的桌上。
“是不是傷著哪兒了?要不要緊?我帶你去找郎中吧!”
剛才他接過來的時候,即使隔著厚布,也能感覺到那砂鍋灼熱的溫度。
桃娘把這麼燙的一個鍋抱在懷裡,不受傷才怪!
桃娘解脫了雙手,下意識地抬起手,一個勁地往被燙的手指上吹氣。
聽鐵柱這麼說,她連忙說道:“不用——”
不就是燙了一下嘛,她做飯燒火,被燙著是家常便飯,哪至於就去找郎中了?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鐵柱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眼前仔細端詳。
“都燙紅了,還說沒事!”鐵柱緊緊皺著眉頭,說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藥!”
還好沒燙出水泡,也沒破皮,拿些燙傷膏抹抹就好了。
桃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握住了手腕,還沒來得及阻止,鐵柱就放下她的手,奔去取藥了。
桃娘摸了摸方才被他握住的手腕,臉上不由得升起一抹紅暈。
很快鐵柱取了藥過來,他再次握住桃娘的手,把清涼的藥膏小心地塗抹在桃娘的手上。
桃娘臉上紅暈更盛,咬著嘴唇不出聲,任由他給自己抹藥膏。
鐵柱毫無察覺,抹完藥膏左看右看,臉上的擔憂之色絲毫不減。
“你這兩天就彆沾水了,有什麼活我幫你做。”他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還有你姐家的活,你也小心些……”
鐵柱沒有照顧產婦的經驗,隻是覺得金祥家裡有產婦有嬰兒,洗洗涮涮的活計肯定少不了。
桃娘這手雖然上了藥,可是如果沾了水,隻怕好得就更慢了。
鐵柱想到這裡就皺起了眉頭,說道:“你白天要在店裡幫忙,晚上還要回去照顧你姐,實在太辛苦了,要不我出錢幫你雇個婆子,你也能輕省些……”
桃娘回過神來,嚇得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千萬彆!”
鐵柱方才的話沒細想,看到桃娘受傷就衝口而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人家杏娘生孩子,他幫著雇婆子照顧,算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裡,鐵柱的臉也唰地一下紅了。
好在桃娘一直低著頭,沒有注意到鐵柱的表情。
他趕緊扭過頭去,岔開話題。
“那個……你的手受了傷,這鍋湯我來幫你端吧。”
桃娘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那怎麼行?這湯我要帶回去給我姐喝呢,那麼遠的路,你走過去多累啊。”
“你都不怕累,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鐵柱不以為意,端起砂鍋就走。
在桃娘手中笨重又碩大的砂鍋,鐵柱拿起來就跟拿一個空籃子那麼輕鬆。
桃娘拗不過他,隻得跟著他出了門。
兩人一路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金祥家。
自從金大娘鬨了那麼一場,金祥索性就把這個月的事都交給了彆人,留在家裡專心照顧杏娘和孩子,生怕哪天自己沒在家,金大娘借機過來找事,再把杏娘的身子氣壞了。
當桃娘和鐵柱進院子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幕。
金祥的腰間係著圍裙,正隔著窗子問杏娘想吃什麼。
“想喝雞湯,還是想吃豬蹄?要不我去南街看看,有沒有賣魚的,你前兒不是說想喝魚湯嗎?我給你燉魚湯好不好,再放點兒張二家的嫩豆腐……”
杏娘略帶嗔怪卻難掩甜蜜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早上才喝了一鍋小米粥,你又給我打了四個紅糖水煮雞蛋,我這雞蛋還沒吃完呢,你又來問我午飯吃什麼?你是要把我喂成豬嗎?”
像是感受到了娘親的不滿,嬰兒也咿呀地哼了幾聲,像是幫腔似的。
聽到妻兒的聲音,金祥嘿嘿嘿地笑了。
“胖點兒才好,你以前太瘦了,就該多吃點兒,胖胖的才有福氣嘛!你想吃什麼,咱就吃什麼!我是你男人,我不養你,難道把你留給外人養?”
怕杏娘受了風,金祥隔著窗子跟她打情罵俏,人家夫妻倆還沒等怎麼樣,一旁聽著的桃娘和鐵柱卻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姐夫,我……回來了。”
聽到桃娘微弱的聲音,金祥趕緊從窗邊站起身。
他回過頭,看到鐵柱緊跟在桃娘的身後,鐵塔般的漢子此刻臉上卻是一副一言難儘的表情。
金祥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
“桃娘,你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喲,鐵柱也來啦!”
桃娘指了指鐵柱手裡的砂鍋,說道:“是姐夫你前幾天拿回來的花膠,梅姑娘給燉好了,怕冷了不好吃,就叫我早些拿回來。”
“花膠燉好了?”金祥聽了臉色一喜,趕緊上前接過了砂鍋,“梅姑娘真是厲害,連這東西都會做!鐵柱兄弟,辛苦你跑一趟,快進來喝杯茶。”
人家家裡正有人坐月子,鐵柱哪裡好意思留下。
“金大哥,不用麻煩了,我得回店裡去了,還有不少活呢!”
花膠送到了,桃娘也說要趕緊回店裡乾活,兩個人一起往回走。
相比來時路上的輕鬆,回去的路程中,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鐵柱想起方才那一幕,不由得感歎道:“真看不出來,金大哥那個跳脫的脾氣,竟然這麼會照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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