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慢慢地下了樓,看著人來人往的大堂。

"聽起來像是梁家吃了什麼虧,隻是咱們還不知道消息……朱大他們,隻是來示好的罷了。"梅源記被封了三天,沒想到不但沒影響生意,反而還能讓朱大這種人高看一眼,真是讓她意外。

或許在他們眼中,梅娘這種行為算是不畏強權,一身正氣,當然會受到他們那些江湖人士的敬重。

梅娘顧不得多想,忽然轉向四九他們。“金祥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當然來了!”四九連忙說道,“我剛才還看見他給他媳婦買菜呢!喏,窗口那邊不就是嗎?"

梅娘一個轉身,向四九指的方向走去。金祥和杏娘正坐在窗邊的位置,桌上是滿滿的六盤菜。

杏娘已經比上次見的時候胖了許多,一張臉明顯圓潤起來,肚子也變得圓滾滾的,此刻金祥正在給杏娘夾菜。

“知道你愛吃這酸菜魚,我特意買了一大碗呢,你吃個夠啊!”金祥拿著筷子,一個勁兒地往杏娘麵前的碗裡夾,"這獅子頭也好吃,你吃一個,回頭咱們的兒子也長得虎頭虎腦的,多可愛!"

杏娘正在往嘴裡塞酸菜,聞言馬上說道: “我姑姑說了,孩子打小就得睡扁頭,長大了又聰明,又好看!"

“圓頭也挺好看啊——”

就在這個時候,梅娘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圓頭扁頭之爭。“金大哥,金嫂子好。”

見梅娘過來了,杏娘嚇了一跳,扶著肚子就想站起來。

現在梅姑娘可是這一片的紅人,小小年紀開著這麼大的一個鋪子,麵對官差都不怕,街上的人說起梅娘來,沒有不翹大拇指的。

她見了梅娘,就想起人家說她連當官的都敢罵,心裡不由得就多了幾分怯意。見杏娘要起來,梅娘忙說道: “嫂子不必客氣,我想跟金大哥說幾句話。”杏娘懷孕月份大了,行動比之前笨拙,聞言心裡一鬆,便順勢坐了回去。“梅姑娘說的哪裡話,你們隻管說就是。”

梅娘瞟了金祥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 “金大哥,我想租個小房子,這裡人多說著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說話?"

金祥見她臉色不對,連忙站起身。

"那敢情好啊,梅姑娘,不知你想租什

麼樣的?是要咱們這一片的,還是什麼地方的?"兩人說著話,梅娘引著金祥向角落的一張空桌坐下。

金祥扭頭看了看杏娘,見不遠處的杏娘一個人掄著筷子吃得正歡,這才放下心來。

“梅姑娘,你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租房子的,他才不信呢,梅娘有這麼大個店,還租什麼房子?

不過梅娘能顧及杏娘懷著身孕,尋了這麼一個借口,金祥的心裡還是很感激的。梅娘看著金祥的眼睛,開門見山地問道: “梁家怎麼了?”金祥一怔,下意識地避開了梅娘的目光。

“你……聽說什麼了?”

梅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淡淡地說道:“朱大來了,這會兒正在樓上喝酒呢。”

"這個朱大!”金祥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事兒還沒完呢,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跑來找你了?這人可真是的!"

梅娘沒有放過他,追問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金祥見瞞不住了,才抬眼看向梅娘。

“梅姑娘,你可知道你的店為什麼會被官差封了?”梅娘微微一怔,不答反問: “你知道?”

“哼,就是那個梁家乾的好事!"金祥忿忿說道, "看你家生意好了,就說是咱們偷了東西,才會有錢天天下館子,甚至還說你家藏了贓物!梅姑娘你說說,這不是眼紅人家吃得好,眼紅你們過得好嗎?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

梅娘沉默了片刻,說道: "這是誰跟你說的?"

李韜早就告訴過她是梁坤他們在搗鬼,隻是她不想牽連那麼多人,並不曾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沒想到金祥卻知道了,而且知道得這麼清楚。

難道是那日金祥跟武鵬說過,讓梅源記幫著留雅間,做些好菜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嗎?金祥說道: “那日我和大海哥請王猛和小呂子他們喝酒,是他們說的!他們可是官差,難道還會冤枉梁家嗎?"

梅娘暗暗歎了口氣,原來不是從她家傳出去的,是梁家自己犯了眾怒。梅娘看向金祥,說道: “那你把他們家怎麼樣了?”金祥見梅娘問起梁家,便說道: “其實也沒怎麼樣……”

那天還是王猛提醒了他們,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跟人家秀才鬥自然是占不到好處,他們無憑無據

的,又不能跑去學官那裡告狀,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他們不能拿梁家怎麼樣。

估計梁家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可是金祥他們咽不下這口氣,金祥就跟張廣才他們商量,把這事傳出去,讓三條胡同和附近的住戶都知道,是梁家害了整條胡同的人。

雖然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可是擋不住人多力量大呀,這次吃了虧的人家更是發了狠,非要給梁家一點顏色看看。

他們不能讓官府收拾梁家,就決定自己下手收拾。

大家團結起來,先是告訴左鄰右舍,誰也不許理會梁家的事,如果梁家有了難處,也不許出手幫梁家。

然後張廣才和金祥去找了朱大,讓朱大給整條街上的商鋪小販傳話,誰也不許賣給梁家人任何東西。

這些攤販一來不敢得罪朱大,二來從梁家也賺不到多少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北市口出了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人家,惹惱了整條街的住戶,誰還敢幫梁家?誰又敢保證,梁家下一個誣陷的對象不是自己?

這麼一個老鼠屎,自然是早點兒清出去才好。因此梁家人很快就發現,他們在北市口已經沒了活路。

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被人破口大罵,甚至還有人吐他們口水,可是街上都沒人幫他們,還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拍手叫好。

吃穿用具一律買不到,梁鵬想下館子都會被攆出來,梁家的人就算走了好遠的路,買回來吃食和物件,也會被人在路上"不小心"撞到,掉在地上還會被踩上幾腳。

梁坤被這麼“撞”了幾次,氣得去找巡街捕快告狀,可是捕快一來,大家眾口一詞,都說是梁坤自己把東西掉在地上的,還要仗勢訛人,最後梁坤還得給人家賠禮道歉。

梅娘萬萬沒想到,才不過兩三日的功夫,梁家就成了北市口的過街老鼠。她不禁內心感歎,果然人民群眾的力量是巨大的。

梁坤就算是秀才又怎麼樣,被北市口的百姓攤販全體孤立,從人群中隔絕出去,連基本的生活都成了大問題。

見梅娘始終沉默不語,金祥說著說著,就放低了聲音。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梅娘,說道: “梅姑娘,那梁秀才實在不是個好東西,你……不會覺得我們做得過分吧?"

梅姑娘跟梁秀才畢竟是

青梅竹馬,還訂過親呢,萬一梅姑娘舊情難忘,那他們可就不好對梁家下手了。

"過分?”梅娘一愣, “我怎麼會覺得過分呢?"她正聽得津津有味呢,好嗎?!

見金祥一臉意外,梅娘正色說道: “我覺得金大哥你們做得很對,胡同裡的鄰居們也都很團結,嗯,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見梅娘對梁家毫無情意,金祥立刻眉飛色舞起來。

“梅姑娘這話說得太好了!鄰居們能不團結嗎?領頭的就是張婆子和武大娘,有她倆坐鎮,誰敢不團結!"

梅娘聽得差點兒連茶都噴出來: "什麼?我娘!?"

她看武大娘這兩天沒到梅源記來,還以為見梅源記沒事,武大娘就回去做燒餅了,哪知道武大娘已然成了三條胡同的運動領袖。

“是呀,你們家那燒餅店就在胡同口,武大娘天天拎著擀麵杖盯著呢,進進出出的那些街坊,誰要是敢搭理梁家的人,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對了,武大娘還免費發燒餅呢,誰欺負了梁家人,誰罵了梁家的人,都能去你家領燒餅!哪怕隻是跟武大娘說上幾句梁家的壞話,武大娘都給他一個燒餅!"

梅娘聽得滿心無奈,唯有扶額歎氣。

她的親娘誒,這是要乾什麼?

不過她也能理解武大娘,梁家先是退了梅娘的親事,差點兒害死梅娘,然後又誣陷武家偷東西,讓官差去搜家,後來梁坤讓梅娘做妾,再後來梅源記被封了三天.…

以武大娘的脾氣,能忍到現在實屬不易,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武大娘寧可倒貼燒餅也要痛打落水狗。

梅娘隻覺得腦袋嗡喻的,幾乎亂成了一團。

她揉了揉眉心,無力地說道: “多謝金大哥告訴我這些,我沒彆的事了,你回去陪嫂子吃飯吧。

金祥正擔心杏娘一個人,聞言就不再多說,樂嗬嗬地走了。梅娘在桌旁坐了一會兒,臉上唯有苦笑。

梁家落到今天這個下場,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金祥回到桌旁,杏娘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見金祥回來,杏娘便問道: “梅姑娘開著這麼大的店,怎麼還要租房子?”剛才她隻顧著吃,沒有多想,這會兒才覺得疑惑。

梅娘這店上下兩層還

有後院,怎麼還要租房子啊?

金祥隨口編了個理由,說道: “店裡生意太好,她還想再招些夥計學徒什麼的,怕以後人多了住不下,就讓我幫她留心。"

杏娘聞言眼睛一亮: "招學徒?跟著梅姑娘學做菜嗎?招不招女子?"

金祥本就是編的借口,哪裡想到杏娘會問這麼多,便說道: “你問這乾什麼?你懷著身孕呢,油煙味都聞不得,還想著跟梅姑娘學-->>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