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他交的、無論是哪種朋友都會跟你說嗎?”沈致淡淡反問,每個字他都咬得很重,重得像是在暗示楚釋什麼。
楚釋深邃的眸子接連閃爍幾下。
哪種朋友?哪種朋友會讓從小形影不離的兩個人,成為聊天的禁忌。
楚釋比宋衡陽大兩歲,從小他就把自己當做是哥哥照顧宋衡陽,無微不至的照顧引起大人的側目,大人們有時候還開玩笑,說要把宋衡陽送給他做小媳婦。
那時候宋衡陽白白嫩嫩的,總是睜著一雙布靈布靈的大眼睛,安安靜靜地也不說話,像個精致的芭比娃娃。
楚釋信以為真,對宋衡陽更加好,好到彆人以為宋衡陽是他的親弟弟。
楚釋不喜歡玩芭比娃娃,他卻擁有跟女孩子照顧打扮芭比娃娃一樣的耐心,全部用在了宋衡陽身上。
長大後他知道大人是在開玩笑,但是他跟宋衡陽相處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他從來沒有想過,宋衡陽以後會交比他更親近的朋友,可能會跟他漸行漸遠的可能。
現在遮住心的黑布被人掀起一個小角兒,射進去微弱的光線。
楚釋後知後覺地才想起,宋衡陽已經成年了,他會有自己喜歡的人,會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
而他,或許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得到宋衡陽禮貌地問候。
怎麼會這樣呢?他跟陽陽才應該是最親密的人。
可他現在都不知道,陽陽喜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楚釋望著氣定神閒的沈致,下意識擰起眉,深沉眉眼投射出銳利的目光,呼吸都緊了下。
沈致被楚釋的視線鎖住,掌心微微汗濕,他麵不改色拿起手機輸入楚釋最熟悉的號碼,讓他看了一眼,手不停頓地撥了過去。
楚釋眸光微顫,還是沒有阻止沈致。
隨著通話的“嘟嘟”聲,沈致的電話被那頭的宋衡陽接起,敲冰擊玉的清冷少年聲帶著一絲倦意。
已經十點鐘了,按照宋衡陽的生活作息,他早就睡了。
楚釋了解宋衡陽,詳細到他每一處的生活細節,楚釋驚詫於自己頭腦下意識反應,原來不知不覺宋衡陽已經影響到他這麼深了。
“學長?”宋衡陽似乎在醒神,緩了會兒才慢慢開嗓,“找我有什麼事,還是腳疼讓我送藥?”
最後一句話是真心實意的擔憂,沒有任何半夜被人從睡夢中叫醒打擾的不快。
沈致突然能夠理解為什麼宋衡陽在這麼短的時間,會能虜獲學生會大部分女生的喜歡了,不僅僅來源於他出色的外貌。
太乖了,乖到沈致有點後悔自己排擠他的舉動。
這通電話不打也沒什麼的,沈致自己太多疑,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穿,努力縫補被他故意撕破的洞,好讓彆人發現不了。
熟不知,這種怪異的舉動會更加惹人懷疑。
不過好在,楚釋被他自己經久不見,剛剛初見端倪的感情蒙蔽了,才沒有發現沈致
的問題。
“不是”,沈致喉頭哽了下,接下來的話就順暢自然多了,“就是跟你說一聲,直接把早飯帶給我就行。”
沈致話說得模糊,聽到楚釋耳朵裡,像是小情侶中的喜歡賴床撒嬌女友借著吃飯的名義,陷入甜蜜戀情的男友多來見見他。
果不其然,那頭的宋衡陽的聲音帶上了微不可察的歡欣,還有隱隱的不確定。
楚釋認識宋衡陽十幾年,看著他長大,宋衡陽從小就跟玻璃娃娃似的沒什麼表情也不愛說話,長大了性子也越發冷淡。
十幾年前沒有情緒穩定這個詞,可楚釋在宋衡陽爺爺口中聽到“非寧靜無以致遠”這句話,宋衡陽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
宋衡陽不負眾望,從小學連二連二跳級,拿下了許多國際賽事的金獎,上完高中後,又被送去國外呆了幾年。
幾乎沒有怎麼準備,回國參加高考就取得的全國理科狀元的成績,踏入了榆川。
楚釋沒有見過宋衡陽情緒外放的時候,現在卻因為他初見就感覺不舒服的舍友,又一次見到宋衡陽喜悅,即便十分微弱。
那也是楚釋花了許久才在宋衡陽身上體會到,第一次察覺宋衡陽開心的時候,楚釋想到,原來漂亮得如同瓷器小人兒的陽陽弟弟,也是會在無人察覺的地方偷偷高興的。
如今被沈致輕而易舉地帶動了宋衡陽的情緒,還是沈致要求宋衡陽為他服務。
“帶給我就行,其他的不用你費心”,沈致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沒給宋衡陽拒絕的機會。
沈致屏幕未熄,那頭似乎被突然掛斷電話,腦子沒轉過彎兒來怔了下,隨即給沈致發送了消息。
“謝謝。”
沈致看了眼,就摁滅了屏幕,他不知道楚釋看沒看到,看到了他也有理由辯解。
佐證跟一個人關係好,就是看他在你有求於他時的反應。
宋衡陽在他強硬的要求下,沒有拒絕還表現得十分高興,就會誤讓楚釋以為他跟宋衡陽關係很好。
實際上,沈致調換了兩個人的關係地位,不是他求宋衡陽給他帶早飯,而是他替宋衡陽解決了,秦定卓每天給宋衡陽送早餐持續糾纏的苦惱。
沈致是在幫宋衡陽,告訴他,讓他把秦定卓送過來示好追求的早飯給他,他會幫忙處理好。
宋衡陽自然會開心起來。
“不要對朋友占有欲太強,他會試圖逃離你的”,沈致意味不明地對楚釋說道,像是在諷刺他作為朋友出界的關心。
楚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回到自己的床鋪。
沈致暗暗鬆了口氣,洗完漱也躺在自己的床上。
沈致不知道楚釋睡沒睡,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快遞包裹裡放著什麼。
他得等到明天楚釋離開後再打開。
沈致太在乎那個黑色包裹,寄件人對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那個人甚至知道他內心是如何陰暗扭曲,以及他惡臭的靈魂。
沈致恐懼自己偽裝出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外殼被拆穿。
他撒下一個又一個的謊,又一個一個地去圓,耗費了他無儘的心力,他仍舊像是堅信能夠回本的賭/徒一樣,沉淪且不知悔改。
沈致昏昏沉沉睡了一夜,早晨起來發現對麵的床鋪早就空了。
他下床把空調關掉,打開了窗戶。
清晨的風不那麼燥熱,湧進來的空氣清除汙濁的鬱氣,沈致的腦子都跟著清明不少。
沈致用小刀把昨天放到隱蔽處的包裹拆開。
是一張照片。
隻有沈致半張側臉,他逆光仰著頭在看著麵前站立的人,那人被光線擋住亦或是拍照人故意模糊焦距,看不清麵容。
沈致微微皺眉,看到熟悉的背景,因為繁忙的工作漸漸消退的記憶複蘇。
那是在醫務室,對麵的人是宋衡陽,拍的是他仰頭看宋衡陽的那一刻。
沈致霎時間寒毛直豎,如同跗骨之蛆攀爬到沈致全身,侵蝕啃咬著他的骨髓,帶來陰森的寒意。
“他”在榆川窺伺著自己。
這個念頭一出來,沈致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色倏忽變得慘白。
沈致努力平複自己的戰栗,仔細端詳這張照片,以求能找到什麼線索。
可惜沒有,這人拍照技術很巧妙,多餘一絲其他的東西都沒有,更彆提不小心拍到什麼反光物體從而暴露自己。
沈致還是看了很久,最後在照片的角落看到了一抹不屬於照片兩人的衣服。
沈致回想著醫務室的記憶,慢慢將當時的場麵還原。
應該發生在秦定卓離開,自己詢問宋衡陽是否喜歡男人時,當時醫務室隻有他、宋衡陽以及方昊二個人,那衣角是屬於方昊的。
而離開的秦定卓會有巨大的嫌疑。
沈致厭煩這種抽絲剝繭令人擔驚受怕的猜測,焦躁地把照片扔到床上。
小小的紙片落在床上調轉,寫著字的背麵露出,赤/裸直白的話無預兆地闖入沈致眼底。
“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