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庫清點完了, 貴重的藥材,人參阿膠鹿茸等,一共二十二斤四兩。上好的緞子六匹, 織錦三匹, 布十匹,各類首飾玉鐲、玉牌一共十六件。”

岑越打斷了,問報數的王掌櫃:“這些東西是阿扉娘的嫁妝嗎?要是嫁妝, 自是不能算到大庫中, 這都是阿扉的。”

“三郎君說的是,隻是我們沒有夫人陪嫁時的嫁妝單子, 除了家具大件, 零碎的也分不清什麼是夫人的陪嫁。”

齊盛隱約記著,但記憶久遠模糊,說:“當時三弟妹嫁進來時,帶了字畫, 首飾,還有木料做的家具。”但首飾什麼的, 他一個男人怎麼分得清。

杜氏有些酸說:“都是齊家的人了, 這些東西早多少年了,也該是齊家的。”

“以為齊家什麼樣的?貪墨女子嫁妝?”齊宏就差破口大罵了, “我爹在時,想要齊家有門第有規矩,如今我弟一死,還回去了不成?就是我們鄉裡,也沒見這麼沒數的人家。”

杜氏被說的麵色難看, 張了張口, 卻咽了回去。她想起來了, 從外頭進齊家的門,帶的包袱行李,東西都是齊老爺給她置辦的,自己娘家是什麼都沒有,反倒還要靠她給貼補銀子。

“去喊一下劉媽媽,問問劉媽媽有沒有單子。”岑越道。

於是大家又等了會,劉媽媽急匆匆趕來,手裡拿了張泛黃的單子,氣喘籲籲說:“我有的,夫人的陪嫁單子我都留著,隻是找了一會。”

齊宏接過,小心翼翼打開,念了出來。

大盛幾年幾月,良辰吉日,許家嫁女,陪嫁有什麼什麼,從小件首飾奩盒,到大件衣櫃、床榻,像是小院那張矮榻就是阿扉娘的陪嫁,是梨花木雕刻海棠花。

穿的就是衣裳,春夏秋冬,各類都備著,還有衣料。

首飾是按套,備了兩套,一套青玉,一套銀的。

許家雖不是大戶人家,這樣的嫁妝,不管是當時還是如今,反正在小地方已經是讓人記憶深刻的,是風風光光嫁入齊家的,之後主持中饋,操持家業,孝敬公婆,當的上一聲夫人的。

齊盛聽著單子,想到以前齊家,他爹的期盼,如今再看杜氏心胸狹小,毫無規矩可言,教出的孩子,更是毒辣,不由深深感到難受,齊家散了不成器了啊。

“找吧,按照單子東西找出來,這都是少扉的。”

杜氏隻能心裡想,都是一些老物件,不值什麼錢的,稀罕什麼。

齊少扉阿娘陪嫁捋了出來,衣料早都用完了,也是不可能放幾十年,隻剩下家具,還有兩套首飾,銀的發黑,看起來臟舊舊的,岑越清點過,裝在匣子裡,讓劉媽媽一並看著。

之後就是徹底分了。

藥材布匹衣料都是二八分,還有小院是兩位姨娘的,岑越說:“如今桃花鄉的田地半個山歸了我們有,現下說好,以後每年不會再送糧食了。”

“自然。”齊盛點點頭。

杜氏看著就她和少修的東西,在對比那邊那麼大一堆,光銀子就多她們許多,可她要是反悔,老爺寫的遺屬又在,一時是抓心撓肺,卻毫無辦法。

加上大庫零散的三十二兩銀子分開,三房一共得現銀六百零九點六兩,桃花鄉十畝田地,半坐山,鎮上藥鋪一間,齊家買下的仆人四人:梅香、蕊紅、青絲、綠團。因兩位姨娘五小姐跟著三房過日子,鎮上齊家小院歸兩位姨娘,連著五小姐嫁妝一百兩銀子。

四房杜氏母子得現銀一百五十二點四兩,鎮上齊家大宅子一座,藥鋪一間,家具若乾,還有宅子中買下的仆人三人。

齊宏寫了分家明細,一一念著,寫完了,兩位掌櫃確認無誤,又讓齊少修看了遍,杜氏在旁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麼,該到簽字按手印時,杜氏墨跡。

“等下,今日先不簽,下去弟弟你親自跑一趟,鎮上同咱們家交好的鄉紳家老爺請了過來,杜氏你有什麼不滿,再想想,到時候大可當著外人麵,說清楚。”齊盛攔著不讓簽。

他私心裡,還是覺得齊家交給杜氏要垮,爹多年的積累,不能這麼散了,要是成的話,交給岑越打理,這是最好不過的。

杜氏眼界窄,齊少修再怎麼樣是齊家子嗣,年歲又小,如今隻要嚴加管教,還能扳回去,三弟將桃花鄉田地留給這對母子,也是廢了苦心。

無論如何,總歸不缺衣食的,不善經營,也不會敗壞齊家積累。

可惜……

杜氏本來墨跡耍小心眼,結果一聽齊盛有反悔意思,當即是急了,怎麼自家分家還要外人看著呢?連連說她簽還不成嗎。可齊盛說了,齊宏聽令,收拾了東西,就去跑腿請人來做公證。

“防小人不防君子,既是要分,那就分的清清楚楚,心甘情願,省的日後生出埋怨來。”齊盛看著杜氏說道。

這婦人嫌分的銀錢少。

“若是按照三弟遺書所分,以後你們得的銀錢就多了。”

杜氏一聽齊盛說著話,當即是冷笑,她算是明白了,齊盛一直拖拖拉拉,不分個痛快,就是想偏幫岑越,拿了齊家裡外管家權,呸!

真要岑越拿了,以後?還有什麼以後?不得被貪墨完了。

齊盛一看杜氏鐵了心的表情,就知道齊家是不成了,救不了了……罷了罷了。

兩家鄉紳老爺來的也快,進來後便說節哀順變,即便是之前吊唁過,但還是惋惜了些。早早聽了來意,也沒在墨跡,齊盛把三弟留的手信給二位看了,又讓弟弟臨時抄了兩份,連著分家的也是。

“三弟手稿我先放我這兒,還有今日分家,勞兩位老爺做見證,不嫌麻煩的話,你們也收一份,以免日後真對簿公堂來,也有見證。”

杜氏聽‘對簿公堂’便嚇得不輕,齊盛這老頭子做事為何如此之絕,這麼對待他們母子,難不成齊少扉是他侄子,少修就不是了?

“不麻煩不麻煩,齊老爺在時,也是諸多照顧的。”

“是了。”

兩位老爺點了點頭,客客氣氣的應下了。

齊盛就問杜氏,“現在如何分?要麼是三弟遺書,要麼——”

“後頭,就現在分家,不用多說了。”杜氏堅定了心,對著齊盛齊宏是氣狠狠道。

東西都清點過,見證人也在,杜氏這下利索按了手印,齊少修也按了,最後分家書是一式五份,三房一份,杜氏母子一份,還有齊盛留了一份,兩位鄉紳見證人各一份。

齊家徹底分開了。

岑越向兩位老爺道了謝,說:“本是想邀各位去坐坐喝口茶,但我小院實在是小,實在抱歉了。”

“無礙無礙,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是了,齊老爺在時能把家業交到你手裡——可惜了,算了不說了,後頭帶著少扉珍重。”

岑越同阿扉一道送客人出門。

回來時杜氏就在院子破口大罵:“既是分家了,該走的走,彆占了我的地方。”又跟齊少修大聲說:“什麼伯伯,心疼過你沒,光偏著彆人了……”

齊盛臉鐵黑,齊宏要罵,被齊盛攔著了。

“成了,人家說的也對,都分了家,咱們倆老家夥就不礙人的事了,難不成你還跟她對罵不成?”

齊宏心想如何使不得,不過到底算了。

岑越請兩位伯伯去小院,“忙了一天,兩位伯伯沒吃什麼,如今天晚,在我們小院擠一擠,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不是我不多留兩位伯伯住幾日,看這樣子,姨娘和五妹也早早要騰地方。”

齊盛說:“知道,不怪你。先歇一晚,明日走吧。”

齊宏聽著杜氏罵聲,覺得小岑說得對,隻能連連心底歎氣。

岑越叫了齊家看家的,將阿扉娘的陪嫁先搬去小院,就放在庫房擠一擠,能放下,銀子這些劉媽媽看著,如今都搬到後院去了。周夫子的屋子床櫃都有,隻要鋪上被褥,就能休息一晚。

“兩位伯伯自便,就當自家中,我先去一趟姨娘院子,那邊彆驚動了,阿扉你陪伯伯們回去。”岑越忙得不可開交。

齊少扉知道越越很忙,乖乖點頭,帶兩位伯伯回小院。

岑越去了姨娘院,果然有個粗使老媽子催人,在院子裡說話,隻是聲不高不低,也沒那麼刻薄,想來也知道這事不近人情但在杜氏手底下討生活,沒辦法聽命令行事。

見他過來,那老媽子訕訕不知道如何說話。

岑越說:“我知道跟你無關,你回去回杜氏,就說今日晚了,她要是不想惜名聲,我花錢租她院子兩日。”

“好,郎君。”老媽媽得了口信,忙出去了。

這事鬨得,程姨娘還在坐月子,大奶奶在這兒逞威風,真真不是人啊。

林姨娘見了岑越就跟得了主心骨一般,岑越三言兩語把分家說了,“……五妹的嫁妝一百兩,之後我給。這院子住不長久,杜氏攆人,林姨娘你幫忙收拾一些你們的東西,回頭先搬到我的小院,大家擠一擠。”

說到這兒,岑越反應過來,笑了說:“不是我的小院,如今是兩位姨娘的,那還要兩位姨娘通融我和阿扉住幾日。”

“三郎君你跟我在這兒說什麼笑。”林姨娘聽聞也鬆快了,笑了說:“我和小程搬過去到方便,不用受人白眼。”

岑越繼續說:“去桃花鄉,那邊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我的意思是,我和阿扉先過去,小院兩位姨娘帶著五妹住,劉媽媽留下來盯著些,不然沒個老人家幫襯,都是小丫頭不放心。”

“郎君想的周道,我明白。”林姨娘心定了。

岑越:“那邊以後是咱們家,該蓋的修的估摸時日久,後頭兩位姨娘生活起居上有特彆要求的,儘管說,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前院杜氏鬨騰,告訴程姨娘寬寬心,好好養身體就成,一切都有我在。”

林姨娘聽得眼眶泛紅,千恩萬謝幾句話表不出來,隻是重重的應了聲。

青絲、綠團原就是跟著兩位姨娘的小丫頭,蕊紅如今賣身契也在岑越手裡,小菊本來就是小院買下的,算不得公家的下人。

至於姨娘灶屋裡的做飯婆子,這都是受雇來的,真要走,得問人家願不願意跟,不過想必也不會跟著過去,路遠,算是背井離鄉了。

這之後再說之後的事。

岑越來一趟,看著就是說兩句話,但林、程兩位姨娘一看一聽,這些天惶惶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算浮萍。程姨娘聽完,抱著女兒,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絲笑容來,說:“桃花鄉啊,好地方,又要回到桃花鄉裡了,我也好多年沒回去了。”

林姨娘這才想起來,小程娘家是桃花鄉的,被老爺遇到買下來了,如今便好奇問:“好妹子,你說說,桃花鄉好不好?我還沒去過。”

“我娘家在鄉裡是最小的村,六七十來戶人家,老爺買田的地兒那才好,田又肥,後頭背靠著山,青山綠水,景致好看,隻是宅子有些破小,不過也不要緊……”

林姨娘知道妹子什麼意思,笑著接話,“苦日子不怕,熬一熬就過去了,如今咱們總算有個盼頭了。”

可不是嘛。

自由了。

岑越回到了小院,小院也是狼煙地動剛收拾完,灶屋炊煙升起,飄著香味,小菊從周夫子屋裡出來,正跟灶屋說:“梅香姐,客房我鋪好了,兩位老爺說不要熱水了,都洗過了。”

“成了,你快來搭把手,忙不開了。”梅香在灶屋說。

小菊說完看到郎君回來,當即是說郎君回來了。岑越點了點頭,先進了灶屋,打了熱水,梅香正備菜,鍋裡是米飯香味,整個人看著就忙個沒停。

“辛苦了,這幾日忙一忙,給你們加月錢。”岑越說。

梅香利落說:“都是平日乾的活,我年輕這些不算累,不過郎君給加月錢,那我要謝謝郎君了。”

“該你們得的。”

岑越自己打完水,不讓小菊端了,“你幫你梅香姐做飯吧。”出來就碰到阿扉和劉媽媽,劉媽媽一手扶著腰,手裡還拿著抹布,顯然是也沒停。

“劉媽媽小心腰,還是快歇歇。”

劉媽媽剛擦完夫人陪嫁,清點收拾好了,這會也累的不成,點點頭說知道了。齊少扉說:“阿扉也幫忙了。”

“是了,三少爺乾活可仔細了,一些高處的我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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