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雲逐一起在病房裡吃過早飯,薑潯一個人開車前往超市采購年貨,為他們即將開啟的為期一周的新年旅行做好準備。
其實沒必要把時間弄得這麼趕,然而田雲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出人意料地從醫院和媽媽那裡爭取到了一周的春節假期,更是為此激動得一整晚都沒怎麼合眼。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這種過量興奮性的感染,陽光明晃晃的,空氣也在呼吸間顫動,兩個人都表現得有些急切。急切出門的結果就是,薑潯頂著寒風排在一群趕早市的老爺爺老奶奶奶的後邊,站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賣場開門營業。
揣在褲兜裡的購物清單是田雲逐花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的時間反複琢磨最終敲定好的。
風刮擦過薑潯堅毅的側臉,帶走田雲逐留在上麵的細膩觸感和溫軟甜香。薑潯回想起臨走前田雲逐看他的眼神,小鹿一樣睜圓的眼睛裡對於一起外出的渴望很明顯。不過薑潯最終還是選擇了忽略,故意對他黏著又無聲的期盼視而不見。
田雲逐每天上午仍然有幾瓶藥水要輸。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薑潯不願意回想的因素。
昨天趁著難得的好天氣,薑潯陪他在花園裡多散了一會兒步。回去的時候,本來一直習慣性緊緊跟在薑潯身後的田雲逐突然呼吸沉沉地彎下腰,定在原地,落後了薑潯好幾步。
倉促的呼吸間,大團大團雪白的霧氣模糊了田雲逐痛苦的表情。薑潯什麼都看不清,隻是忽然被衝破霧氣的什麼東西攝住了咽喉。就好像田雲逐拚命隱忍的疼痛蔓延成潮水,隔著幾米的距離成倍百倍地席卷到了自己身上。
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碰也不敢伸手去碰。隻是終於在田雲逐有力氣走動後,陪他一起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平複呼吸,沉默地望著黑暗墜落,覆蓋掉遠處地平線上最後一抹光亮。田雲逐雖然全程沒說累,更沒提一句不舒服,但夕陽在最後一刻迸發出的橘紅光輝也沒能在他的臉上染上半點兒讓人安心的紅潤色澤。
*
采購完畢,薑潯拎著大包小包,迎著一天中最強烈的光線走進病房。他走得很急,又被陽光晃了眼,一下子沒瞧見田雲逐的身影。
直到田雲逐洗完澡,穿著柔軟的睡衣,頭發濕噠噠的從洗手間走出來,薑潯還拎著那些東西,在光線裡危險地眯著眼,動也沒動地站在病房門口。
沒來得及擦乾的水滴沿著纖細的脖頸滑進鎖骨中央的凹陷處。田雲逐從微敞的領口露出的皮膚白得發光,他濕漉漉的眼睛同樣瑩潤透亮。看到薑潯,立刻笑得很開心。
“潯哥,回來了?”
“嗯。”
“東西都買全了。”
“差不多。”
“還拎著乾嗎,怪沉的,快放下啊。給我看看有沒有落下的。”
田雲逐連頭發也顧不上擦,急切地走過去,像是要幫忙收拾整理。
薑潯把東西放在地上,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彆管這些了,先把頭發吹乾。”
薑潯脫掉外套,用心急火燎奔波一上午積攢下來的體溫抱了抱他。趁他在強勢的溫柔裡乖乖就範,小貓一樣輕輕蹭著把臉埋進自己胸膛時,不由分說地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好,拿吹風機幫他吹頭發。
田雲逐時不時閉上眼睛享受一會兒,然後再打著哈欠,隨手翻翻他最近一直在看的研究生教材。
跟薑潯解開心結後,他重新燃起了繼續學業的念頭,看書也不再避諱著薑潯,不再胡思亂想擔心他看了心裡會不舒服。
雖然不是故意為之,但不管怎麼說,當初薑潯確實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病丟了可貴的保研資格。這件事也讓田雲逐自己吞儘了痛苦悔恨的苦果。
事到如今,薑潯早已舍棄了繼續讀書深造的念頭,但田雲逐還是不能做到像他那樣坦然。這份苦澀已經在他孱弱的軀殼裡發酵了經年之久,他在他們兩人之間製造了那麼多莫須有的誤會,更不能輕易把機會白白浪費掉。
薑潯不去管他的小心思,專注地照顧著手指間的每一縷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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