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雲逐!田雲逐!!”

薑潯清楚自己在用力在喊著這個名字,但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陌生的身影紛至遝來,陌生的嘴巴開開合合,薑潯陷入了短暫的失聰。

人群很快將田雲逐圍攏起來,薑潯在動蕩的視角裡固執地伸手護著他,眼睛睜著,看田雲逐失去意識的蒼白的臉。又凶又冷的眼眸裡光影交替,就像在上映一部令人窒息的靜默影片。

比起剛才那個真假難辨的夢境,對薑潯來說,這無法跨越的短暫幾秒鐘才是真正的夢魘。把血肉之軀中從未觸及的,壓製在意識最深層的恐懼,血淋淋地剖開,再當麵用慢鏡頭特寫一幀一幀放給他看,世間痛到極致的酷刑大概也不過如此。

趕來的醫護人員把田雲逐抬到急救床上,

“病人什麼情況?”

“誰是病人家屬?”

薑潯從擠擠挨挨的人群裡站起來,踉蹌了一下,才意識到有人在問他,

“再生障礙性貧血。”

醫護人員的神色更顯緊張,

“讓一讓,趕緊把病人送急救室!”

“等等!”

薑潯拉住急救床,旋轉的車輪在突如其來的拉鋸下發出一聲極尖銳的聲響,刺穿耳膜,薑潯聽到了自己沙啞到陌生的聲音,

“大夫,還有肚子,看看他的肚子……”

柔軟的布料被人毫不留情地掀開,田雲逐傻傻地藏了又藏的那個秘密,就這樣暴光在眾目睽睽之下。

薑潯盯著那個瘦得凹陷下去,裹著薄薄一層白肚皮的地方,聽到了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驚呼和吸氣聲。

田雲逐原本瀅白的皮膚不見了,肚子上幾乎布滿了紫黑色的斑塊。

那些可怖的淤痕引爆的青筋,從額頭一路延伸到薑潯眼窩深陷的陰影裡,毀掉了他臉部淩厲的線條。被風雪淬煉多年的冷酷,淡漠和強勢,統統土崩瓦解。為了找回理智,薑潯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患者存在大麵積內臟出血的風險,通知相關科室的醫生過來參與搶救!”

搶救室的大門洞開,拆散了‘我們’,隻吞沒了田雲逐一個人的身影。

薑潯垂下向前伸出的手,朝空掉的汗津津的手掌心瞄了一眼。他站在人流穿行的過道裡,餘光中有人捧著鮮花走過,嬌豔欲滴,或許就是剛剛在走廊裡散播香氣的那一束,薑潯卻聞到了撲鼻而來的血腥氣。

薑潯坐在走廊裡的長椅上吸煙,抖落的煙灰在大理石地板上堆疊出奇怪的痕跡。

煙霧來不及擴散,更多的像是被他的眼睛沉默地吸附進去,灰色逐漸飽和,覆蓋掉裡麵血紅的邪氣。

“我說這位先生,醫院裡邊禁止吸煙!”

醫護人員口氣不佳地走過來大聲提醒。

薑潯按熄煙頭,抬起頭來,眼睛裡空無一物。

年輕護士心有餘悸地匆匆走開,薑潯垂下頭,繼續剛剛被打亂的思緒。

在結果未知的等待裡,關於田雲逐,他不能停止讓自己去想些什麼。

除了病名,和未來那場限期進行的手術,平日裡田雲逐對幾乎毀了他所有的病魔隻字不提。所以薑潯私底下仔細研究過,對於田雲逐千方百計對他刻意隱瞞,小心隱藏的症狀也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由於血紅蛋白的下降,血小板的減少,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患者可能出現出血的症狀。慢性的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患者出血傾向比較輕,主要是以皮膚黏膜出血為主,可以出現皮膚的出血點,瘀斑。但像田雲逐這樣的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患者,出血症狀則比較嚴重。不但有皮膚,黏膜出血,身上的淤青,還有可能引發內臟出血,危及生命。

薑潯在這方麵一直格外留意,這也是他當初提議讓冒冒失失闖到漠河的田雲逐住進自己家裡最重要的原因。比起心緒難安,牽腸掛肚,薑潯寧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隨時關注他的身體狀況。

上一次田雲逐高燒,昏睡過去,薑潯在幫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特意仔細檢查過他身上皮下組織出血的情況。結果說不上壞,他隻在田雲逐手臂和大腿上發現了幾塊小小的淤斑。

田雲逐的精力時好時壞,東西吃得越來越少,人也在一點點虛弱下去。這些薑潯全都看在眼裡,隻不過千遍萬遍地默默說服自己,配合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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