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剛過,薑潯將車停在自家的公寓樓下。田雲逐拎著打包好的餐盒一個人下了車。
午後的天氣瞬息萬變。恰巧穿透陰霾的一縷光線,在昏暗的底色下溫柔清亮。風又把田雲逐額前的劉海高高揚起。於是那張少年氣息依舊濃鬱的臉,完全暴露在了薑潯的視野中。隔著車窗玻璃,田雲逐看不到薑潯,卻依舊轉向他的方向。那雙輪廓好看的眼睛沒有任何表示,但薑潯已經察覺出在那刻意偽裝的平靜中,流露著怎樣的不舍。
因為兩手都拎了東西,不方便揮手告彆,田雲逐站在車旁沒動,準備目送薑潯開車離開。
結果薑潯也沒動,反而把副駕駛的車窗降了下來。田雲逐以為他有話要說,不自覺彎腰過去,把臉湊近了一些。
車裡的熱氣,大著膽子從擴大的縫隙溜出來。遇上鋪天蓋地的冷,猛然液化成了一縷縷冷白的水霧。它們糾纏住田雲逐近在咫尺的臉,模糊了他的蒼白和消瘦,也模糊了他帶著笑意的清秀眉眼。
“站著乾什麼?上去,外邊冷。”
薑潯清冷的聲線,不受兩人之間急劇變化著的空氣的阻隔,很快衝散了這一刻朦朧的美感。
“嗯。”
有時候,習以為常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它可以讓人變得麻木不仁或是逆來順受。田雲逐卻覺得自己在薑潯一貫的冷酷中,忽然福靈心至。就像學會了在玻璃渣裡找糖吃的孩子,學會了仔細揣摩隱藏在薑潯每一次極為簡短的回應中的關心和溫度。
有點吃力,但是他樂此不疲。
“潯哥,你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晚上?”
薑潯答非所問,並且稍稍拉長了語調。田雲逐的心跳就隨著他略微上揚的尾音,加快了不止一倍。
田雲逐覺得他是故意的。因為當他歪著頭,瞪大眼睛,留心去看薑潯隱藏在車廂裡的表情。發現他的嘴角似乎也隨著上揚的尾音,以一種非常微妙的弧度狡黠上翹了一下。
田雲逐心念一動,凝神再看,那微笑就像是一個錯覺,轉瞬隨水霧一同消散了。
“那個,如果你奶奶問起來的話,我不知道……”
“告訴她我不回來了。”
“哦……好。”
漠河的陽光多短暫啊,田雲逐心想。可是就連這樣的陽光還沒有散儘溫熱,薑潯給他的這一天,就已經步入了尾聲。太完美的事物,或許本該是短暫的,才不至於讓人沉湎其中。
田雲逐沒有理由繼續擋在車邊,於是向後退開一步。
薑潯卻解開安全帶,斜著身子,朝他探過頭來。他的動作像貓一樣敏捷,很快將田雲逐的眼睛和他的臉再次控製在自己逼人的目光之內。
“明早我來接你,一起去醫院。”
“好,”
田雲逐覺得自己應該笑一笑,一時又聞到薑潯身上成熟又撩人的煙草氣息。稍稍分神的功夫就聽到自己傻乎乎地問出了口:
“大概幾點?”
“說不準。”
薑潯停頓了一下,
“早上該睡就睡,不用早起忙乎,我帶早點回去。
你,這麼跟奶奶說就行。”
說完,他才重新舒展脊背,坐回駕駛座上。
“知道了,那我走了。”
田雲逐匆忙轉身跑開,放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