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剛剛在車裡短短相處了片刻,田雲逐的夢就被鋪陳上了色彩,擁有了驚人的細枝末節。

薑潯蹙眉注視他時,眼睛優雅的輪廓。喚他名字時,帶著香煙味道的低沉聲線。無一不似真似幻,比慢鏡頭的特寫更有質感,令他心跳如鼓。

可這明明是一個夢,汽車仍在雪幕中穿行,薑潯也依舊沉默。背對著他,隻施舍給他包裹在黑色羽絨服之下的勁瘦的背影。

可寒冷狂亂的夜晚,唯有車廂造就的狹小空間,靠著薑潯的穩健主宰,辟出的一方溫暖,平靜,庇護住了他。

田雲逐懊惱地歎息了一聲。

不該把寶貴的時間用來做夢的。

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他竟然睡著了,怎麼舍得睡過去呢?

“醒了?”

薑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在看他。他的眼窩過於深邃,暗灰色的眼睛像古井無波的水麵,在深夜彌漫起薄薄一層煙霧。田雲逐知道自己根本扛不住他直視的目光,強忍著沒有把頭轉開。

“累就接著睡你的,到了叫你。”

“哦。”

田雲逐想問,原來學長這麼體貼嗎?是對所有乘客,對陌生人都這麼體貼嗎?這種體貼是兩年的時光悄悄在他身上留下的另一個改變,還是自己從來都沒能真正地了解過他?

可他聽到自己說出口的卻是:

“你,答應幫我找賓館了?”

“不然呢?”

薑潯反問道:“你說著話都能睡著,不然我還能怎麼辦,把你扔下自生自滅?”

田雲逐臉有點燒,想解釋自己真的不是看起來這麼沒心沒肺。可不管說什麼,對薑潯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廢話。思來想去,他們之間能說的,也隻有不鹹不淡的一句謝謝。

薑潯突然踩下刹車,動作利落地將車泊停在馬路邊上。

“到了嗎?這麼快?!”

雖然田雲逐在車上如坐針氈,但是遠遠還沒有做好說再見的準備。車子還沒停穩,他就先於慣性,從後座上挺起了脊背。

“還沒。我餓了,先下去吃點東西。這麼晚隻有這家還能吃飯。”

薑潯的眼底閃過田雲逐的蒼白和慌亂,毫不猶豫地開門下車。

“我……”

冷漠的關門聲將田雲逐的話封死在喉嚨裡。他張了張嘴,幾乎忘了自己想說的是什麼,尾音演變成一聲脫力的歎息。

下一秒,身側的車門被人大力拉開,同冷風一起灌進來的,還有薑潯克製的聲音,

“熄火後,車裡的溫度很快會降到零下三十幾度,如果你不打算在這裡冬眠,就趕緊下車,一塊兒進去。”

*

田雲逐猛點了幾下頭,他早就忘記了饑餓的感覺,隻是求之不得跟薑潯多待一會兒。多一秒是一秒。就像他不敢設想的明天,多一天,是一天。

田雲逐拖著越來越笨拙的身體,儘力跟上薑潯,好在他走得並不算快。走進麵館,店裡暖氣很足。身高腿長的薑潯,穿著一身的黑,像一堵牆,也沒能完全替他擋住迎麵撲來的熱浪。薑潯駕輕就熟地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朝他伸出手來。

田雲逐猶豫了一會兒,才將厚實的麵包羽絨服脫了下來,遞給他。然後偷偷伸手,將裡麵緊貼在身上的淺灰色衛衣拉得蓬鬆一些。

不算十分寬鬆的衛衣,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薑潯接過衣服沒有動,看了他一會兒,才轉身把衣服掛上,走到前台點餐。

田雲逐跟他要了碗一樣的牛肉麵。

“那個,我請你吧。”

薑潯剛倒了一杯水,摸了摸溫度,隔著桌子遞給他,聞言動作一頓,

“為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讓我上車,幫我解圍。”

田雲逐一連喝了好幾口熱乎乎的水,聲音變得軟乎乎的,

“不然,我可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來漠河做什麼?”

薑潯沒有拒絕,反而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他的表情很嚴肅,語氣也有一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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