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不心疼我兒子呢?”何柱乾笑了兩聲,“雖然他們年紀還小,平時乾點活也是應該的,村裡誰家孩子不乾活呢?嬌嬌是女孩兒,我們隻她這麼一個妹妹,沒兩年就要嫁人了,趁著還沒嫁出去,我們多疼疼她也是應該的。”
何柱身為家中長子,被爹娘洗腦最深,何田不和他計較,轉頭看向大嫂:“大嫂,你也是這麼想的?”
何大嫂早已淚流滿麵。
家裡一共四個孩子,個個都比小姑子小得多。如果說苗苗是小姑子的丫頭,那她的兩個兒子就是小姑子的小廝。就連倒水這樣的小事,小姑子都不肯自己動手,而是使喚孩子們去。
但凡孩子們露出不願意的神色,或者動作慢了點,就會招來公婆的責罵。
乾活兒也就罷了,鄉下人家,誰家的孩子不是早早地就幫家裡乾活?可是公婆的偏心遠不止於此。小姑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養得白白嫩嫩,四個孫輩卻瘦得像難民。
說起來也是荒唐,何大嫂從未見過誰家是這麼疼女兒的。
何家舉全家之力供養何玉嬌,就如同村尾的童生家,那一家子也是拚儘全力供養童生讀書,指望他能夠一朝得中,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可何玉嬌是個女孩兒啊,她又不讀書,又不考功名,用得著全家人一起養她一個嗎?
何大嫂想不通,可她畢竟隻是兒媳婦,不敢違抗公婆,況且她的丈夫也是站在公婆那邊的。
這些年來,何大嫂心底堆積了太多的不滿與怨氣。此刻這些怨氣全都變成了眼淚,洶湧而出,使她無聲地哭成了一個淚人。
何田歎了口氣。
何柱看向他的妻子,納悶地問:“你在哭什麼?”問完,又覺得她應該也是舍不得二弟分出去,所以才會哭的。
於是,何柱一把抓住何田的胳膊,語重心長地勸道:“弟啊,爹娘還在,哪兒能分家呢?你快打消這念頭……”
何田甩開他的手,看向何老頭:“該怎麼分就怎麼分,少了一棵蔥我也是不依的。”
何田又不傻,就算他現在不要家裡的一針一線,但在當下的環境,他每年還是得孝順兩位老人米糧。
不拿白不拿,憑什麼不拿?該他得的,一個也不許少!
“你還想分東西?做夢比較快!”何老太尖利著嗓音大吼。
“那就不分了。”何田微微一笑,然後拖了張凳子過來,施施然坐下,“不分也行,以後但凡何玉嬌有的,幾個孩子也要有,否則彆怪我發脾氣。”
何玉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二哥,她縮在何老太懷裡,緊緊盯著何田,眼睛裡盛滿了驚慌與恐懼。
何田扭頭,對上她的視線,緩緩道:“要是讓我發現何玉嬌吃獨食,我就把鍋砸了。如果爹娘還是隻給何玉嬌添新衣,哪怕她穿在身上,我也會剪了,燒了,寧願毀了也不能隻讓她一個人穿得好。以後苗苗乾什麼,何玉嬌也得跟著一起乾。隻要我還在這個家裡,何玉嬌就彆想再躲懶。你的大小姐日子,到頭了。”
何玉嬌嚇得打了個抖,往何老太懷裡縮了縮。
她才不要穿粗布衣裳,也不想乾家務活,甚至是農活。爹娘說了,她生來就是要享福的,憑什麼讓她乾活?
可是二哥個頭好高,又是一個成年男子,隻怕連爹爹都打不過他。她該怎麼辦呢?
唯今之計,隻有把二哥分出去這一條路了。隻要把二哥分了出去,他就再也管不到自己。
“娘,給他,都給他。我不想和他呆在一個屋簷下了,我害怕!”
何玉嬌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這可把何老太心疼壞了。心疼之餘,她還是不想分給老二這個逆子任何東西。
“老頭子,你說怎麼辦?”何老太小聲詢問她男人。
何老頭悶頭想了想,再抬起頭時,斬釘截鐵地說:“分!該給他的都給他!我老何家從未出過這種不孝子,真是家門不幸啊!我看他今日發瘋,倒像是中了邪,再住在一起,隻怕還要連累家人。分,趕緊分!”
何老太雖然小氣摳門,但她對神神鬼鬼的一向很敬畏,一聽老頭子說老二可能是中了邪,何老太也顧不得心疼了,趕緊吩咐老大去請族裡長老過來做個見證。
何柱不想去,站在原地不動。
何老頭眼睛一瞪,罵道:“老二忤逆,連你也不聽爹娘的話了?”
何柱被罵得脖子一縮,趕緊去了。
何田不在乎名聲,忤逆就忤逆吧,能得實惠就好。他安穩地坐著,神態?????悠閒,一點也沒有即將被分出去的惶恐與不安,這一幕看得何老頭夫妻倆更加生氣了。
不多時,族長和另一位族老過來了。
一看見他們,何老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指著地上還沒有收拾的殘桌爛飯,嘴巴一張,足足告了一刻鐘的狀。
在她的嘴裡,何田壞到應該被立刻處死。
何田毫不在意,靜靜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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