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小時之前。
“……打擾了, 各位。”
一路上都沒怎麼言語的伊地知潔高小心翼翼地開口。
手心的虛汗讓方向盤的皮質部分相當粘稠,平整的高速甚至被他開得有些磕絆,正如他天人交戰的糾葛內心, 伊地知潔高無比希望這條道路能發生些意外,讓他不必送他們走上絕路。
“我們快要到目標地點了。”
伊地知潔高小聲咽下原本想要提醒的未儘之言——高層派來的一級咒術師在他開口的一瞬就張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身冷汗的狼狽樣,讓他活生生把快溜到嘴邊的提醒咽回去。
如果路上有車禍, 能讓他找機會離這個上層派來的咒術師遠一點就好了。
可惜,今天交通狀況良好,通往米花町的高速寥寥無幾人,一路上暢通無阻,甚至連天氣都相當明媚。
明明隻要裝作一無所知, 保持沉默然後開好自己的車就行。
伊地知潔高握緊了方向盤,圓潤的指甲嵌入軟肉,又戛然鬆手。掐出的白印在指甲離開後變得通紅, 過幾分鐘之後,連能夠證明他伊地知潔高曾經糾結過分印子都會消失。
他不夠狠心, 也不夠勇敢。
伊地知潔高既不願意淪為高層扼殺有生力量的走狗,也沒有足夠與之叫板的決心和力量。大多時候,他隻是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輔助監督在五條悟和高層之間和稀泥。
可今天, 高層咒術師的一紙調令和緊急任務的催促都讓他意識到——他們這次又想故技重施,趁五條悟不在的空擋鏟除兩麵宿儺的受□□。儘管伊地知潔高不明白上麵為什麼突然又舊事重提, 但這次他們明顯態度更加堅決, 從命令下達、到準備出發,他甚至都沒有能夠和五條悟聯絡上的機會。
伊地知潔高不動聲色地裝作在看副駕駛位的倒車鏡, 實際上是在觀察此次行動的領頭——一級咒術師禪院直毘人。
“隻是抓捕一個詛咒師, 用得著禦三家的咒術師親自出動麼。”
沉默的空間內, 伏黑惠打破了平靜。事實上,在座的幾人中,也隻有他最適合打破這份虛偽的平靜。
伊地知潔高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輔助監督,在禦三家之一的禪院麵前根本說不上話。虎杖悠仁自己都是咒術界高層認定的戴罪之身,釘崎野薔薇就更不用說了,一個鄉下咒術師更是連讓這些大人物多看兩眼的資格都沒有。
隻有作為禦三家之一禪院家的血脈、被五條家家主五條悟收養的伏黑惠,才會讓這個眼高於頂的禪院家家主多看兩眼。
“連個敬詞都不帶,五條悟就是這麼教你對待長輩的?”
禪院直毘人的打扮根本不像是個傳統意義上的老頑固,他把頭發梳成了過肩的大背頭,細長的眉毛和類似英式胡須的兩撇長胡子讓他看起來有些古板。身上穿著淺色的羽織,套著深色的浴衣,還有足袋和木屐,無論怎麼看都像是花火晚會時候出行的浴衣三件套,富貴悠哉的樣子和一輛車上其餘人統一製式的高專校服格格不入。
“誰能讓禦三家之一、現任禪院家家主禪院直毘人親自出馬的任務居然會被分配到三個咒術高專一年級生頭上。”
伏黑惠沒有理會禪院直毘人近似責怪的疑問——哪怕眼前的老者是他血緣上的長輩,他還是選擇用更加疏離、公式化的語氣稱呼這位禪院家現任家主。
“五條老師又突然有其他任務……是想重現一次咒胎的事件?”
“慎言。”
禪院直毘人不為所動,甚至出言警告伏黑惠,避免他繼續再說下去。
於他而言,眼前的侄孫是禪院家的寶藏,哪怕他的性格學了他父親執拗的那一麵,也終究是與非禪院家的“普通人”不一樣的。
而這些話,禪院可以說,伏黑不行。
但禪院直毘人的回避無疑坐實了伏黑惠的猜想。
“為什麼,高層不是已經答應五條老師和夜蛾校長了嗎?!還有此次目標的鐘離——我認為報告裡我們已經闡述得相當清楚,他是一個可以拉攏得可靠有生力量,而不是被誣蔑為詛咒師……”
等等,避開五條老師、刻意讓他們一年級生過來……借口為他們是目擊者,又派禪院家的人來處理……
“你們應該高興——我來起碼還能把你們這些學生完完整整帶回去。”
將作為學生變成任務的一環,又利用各種任務逼得五條悟抽不開身。利用高層直接下發給輔助監督的調令和五條悟出任務的時間差達成目的。就算等五條悟回來之後向高層找茬,木已成舟,哪怕是六眼也無法讓人起死回生,也隻能就此作罷。
真是好算盤。
“惠,不是什麼人都能被高層看上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有足夠的機會。”
禪院直毘人閉上眼,“如果你是禪院家的繼承人,你有資格向高層推薦民間的能人異士。”
“不可能。”
隻要五條悟有一天還是他的老師,伏黑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