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這麼一個空間。
它獨立於世界, 不存在形體,是空間盲點的交叉口。
隻要你堅信不會被人發現,你將永遠隱藏於旁人的視線之下。
這是總調度為卡密托子民們尋找到的絕佳避難所, 但簡陋的空間與僅能用於果腹的食物無不昭示著, 這是匆忙之間的無奈之舉。
耳朵邊填充著氣壓不平衡造成的轟鳴,讓躺在角落裡被白色寬大袍子裹住的女人幾乎無法通過聽覺獲得任何有效信息, 隻能費力地用眼睛觀察著周遭地一切。她就那麼趴在那裡, 如同搜索腐殖質的菌菇, 肮臟裡帶著些莫名其妙的乾淨。
白袍之下, 反向生長的尾椎從皮膚之下凸出骨刺,露出魚排樣式的紋路, 皮膚因為脫水像個不合適的皮套憑空掛在一具骨架上,隻能從萎縮的軀乾比例依稀看出,她也曾是個標誌人兒。
她曾在時之政府的指揮中心揮斥方遒, 也曾傲立於諸多同僚之間,受人景仰。
可現在,無論是如魚鱗排布的翹皮還是近乎扁平的五官,隻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隻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惡心的怪物。
連她自己都這麼覺得。
“總調度女士還是沒有回來, 本部也沒有任何消息……花開院部長, 繼續等下去嗎?”
在她的身側, 藍黑色遮眼發的男人抬頭望著螺旋吸入空間壁的天空,掐準時間突兀地來了這麼一句。
花開院知道她可靠的副手又在重複問自己一些無意義的廢話, 但她還是得分出注意力來回答——這是他們間的約定。
“換個問題, 石上。”女人喘著粗氣, 彆過頭才勉強回答道。她捏緊手裡幾近撕成碎末的符咒, 幾乎是單靠著胳膊肘的力量支起整個身軀,
“這個問題已經形成反射記憶了。”
當她無需清醒意識也可以回答副手提出的問題時,就需要警惕了。
如女人所願,男人思索了一陣,換了個她理論上更加不需要多加思考的問題:“那麼,前輩還記得自己的真名嗎?”
像是被戳到心窩子一樣,她顫抖得更加猛烈了。發乾的雙臂止不住地發抖,碎片從指縫間滑落,胳膊肘也終於支持不下去,重重地摔在冰涼的地板上。
“彆過來!”
她大聲喝止住本能地想過來扶一把的副手,這位一向以鏗鏘有力的指揮著稱的第307任武裝統括局部長,正佝僂在地板,如同一條無脊椎的蛆蟲在地上難看地掙紮,她用儘全身力量喊道:
“石上副手,這是來自你直屬上級的命令!如果我產生無法溝通的症狀……不要留手。”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了,唯有花開院這個姓氏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心底,儘管她也不知道為何,但在當下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些彆的,便暫且稱她為花開院部長吧。
那聲命令似乎已經耗儘了她所有的心力和意誌,她的五官越來越扁平、越來越模糊,衣服被濁液汙染,卻並不是汗水。和花開院部長狼狽的維持人形相比,靠坐在另一邊的石上副手則顯得好上不少。
“您可彆開玩笑了。”石上副手仰著頭,苦笑著擺擺手,“我就是一個會計,當初不是說好了,我管審計賬務出納分配,您負責打打殺殺。”
花開院啞然,她的腦海裡已經不存在石上說的這段記憶了。而石上把她茫然的沉默當作了默認,繼續鼓勵道:
“還請彆這麼快放棄,我們再來想想彆的……說說那份報告如何?”
“報告,報告……不對!”花開院努力回光返照般突然挺直,但意誌的力量終究敵不過軀乾的確實,又重重從半空中摔了下來,但她已經顧不上那些了。
“報告,什麼報告?”
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石上簡直難以置信:“你怎麼了,花開院部長——不是您讓我趁您昏過去的時候交給總調度的嗎?還刻意囑咐要交給世界意識……”
“放心,我把東西截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