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恤點頭, 掏出將士名冊,“君侯你看,這些位置, 我都安插了咱們的衛士進去, 到時候我就領這一仟。”

聞言,謝涵側目看他,有些佩服, “你那時就想好了?”

對麵人好看的眼睛略微睜大, 瞳仁很黑, 定睛瞧著你時顯得專注極了, 霍無恤嘴角略略挑起,小得意地說,“我還想好了, 到時斬首馬元超和孟光亦後,撤出這群衛士, 將原先被貶斥的將士官複原職, 以此收買人心, 平息兩個都統死去帶來的衝擊。”

瞧著人自信飛揚的神采, 謝涵下意識伸手。

霍無恤愣了一下,下意識將臉湊了過去。

半道上,謝涵反應回來自己在乾什麼, 手便在半空中打了個拐,準備去拿案上的茶水,卻不想對方竟將臉頰遞了過來。

兩個下意識, 最後是一瞬間的肌膚相親。

嘶——

皮膚一下子好燙, 是臉在燙,還是手在燙?

誰都分不清。

一觸即分後, 謝涵將手落在茶杯上,輕輕捏了捏。

霍無恤腦海中忽然閃現過許多不曾注意的畫麵,對方在他麵前這樣突兀地半路拐手的動作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塞外的黃沙裡有,楚國的雪地裡有,溫留新吐的柳枝中有。

他那時是不是也想碰碰他?

突如其來的一點溫度使兩個侃侃而談的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最後還是謝涵先開口,笑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無恤已經成長成這幅模樣了,我竟不知是高興好還是失落好?”

“君侯彆笑話我了。”霍無恤心中隻覺自己計謀環環相扣、了不得了,嘴上卻說:“君侯快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問完,又不給人回答的時間,又說:“當然是高興,為什麼要失落?”

有些飄了。

謝涵瞥他一眼,閒閒喝一口清茶,慢悠悠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放上去又撤下來的衛士中會不會有人記恨你?

雖然衛士比士兵高一階層,但平時他們隻是衛隊裡的普通一員,如今手下卻管著數十甚或數百人,那是權利的滋味,從未得到過還不覺得如何,得到了又失去,他們會不會心態失衡?

衛士是保衛我們周遭的,心態失衡後要是受人挑撥行刺我們,可是極其容易得手的。”

霍無恤挑起的眉尾耷拉下來,翹起的嘴角也抿了起來,思索一會兒,說:“我得一早就給他們說好,讓他們一開始就不要把這些權利當做自己的所有物,等他們回來後再頒些戰勝將士、完成任務的獎勵。對了,還有指出一些將官是被迫輸給他們的,他們贏得並不全是那麼光彩,也要告訴他們,好讓他們知道這本來也不是屬於他們的榮耀。”

“善哉。”謝涵輕一擊掌。

說清具體宜早不宜遲,霍無恤匆匆披上一件披風就乘著夜色來到營地,以“衛士要擔任將官之前,他有些告彆與鼓勵的寄語要說”為由,糾集了白天戰勝北境軍將士的那一波衛士。

許是剛做上將官,還不適應,聽聞到時候還可以回去做衛士,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滿口回應明日必定配合霍無恤,令行禁止、說什麼做什麼。

軍營與將軍府相距極近,饒是如此,等霍無恤回來時,也已是月上中天,桌邊燃著一盞昏黃的燈,床上的人睡顏恬靜,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歲月靜好的意味來。

第二日,寬闊校場,茵茵草地。

霍無恤站在最前頭,把三仟士兵劃分開,其中兩仟分彆由人帶領互相戰鬥,帶領者在霍無恤、孟光亦、焦大、馬元超中選擇,第三仟做後勤保障和監督仲裁工作。

孟光亦當先搖頭,“卑將愚鈍,聽不太懂將軍的話,想先看將軍操盤一局。”

馬元超亦說:“卑將昨日傷情未愈,恐怕不能應和將軍。”

不管這新來的將軍要做什麼,總歸是給他自己造勢。兩人打定主意不接手,就讓焦大這傻子和人狗咬狗。最好能讓霍無恤把這唯一還向著他的都統給弄出嫌隙來。

霍無恤眉梢一挑,也不推辭,詳細介紹了一番對壘之法,聽得焦大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種辦法?可也忒浪費人手和時間。”

“以我之法,季月可得效三倍於平常訓練。”霍無恤說完,不願在結果出來前多做解釋,“這是將令,焦都統和諸位遵守便是。”

要是他之前這麼說,恐怕多數人不服氣,但昨日展露了一手,馬元超作為手下敗將,不方便反駁,其他士兵對他也有了些信賴。

至於孟光亦為什麼什麼都不說,選擇作壁上觀——顯而易見,這就是根牆頭草。先是跟著馬元超違紀,又是暗中提醒霍無恤,現在乾脆就徹底觀望起來了。

霍無恤選了馬元超的那一仟人由自己領兵,對戰焦大的一仟人,戰址選在靠近神門山的一個穀底,兩方人馬各有半日時間修築根基、紮穩陣腳。

剩下觀望的一仟則在這時候給他們換上去了箭鏃的弓箭,包著厚布條的刀劍,最後全都浸滿蓼藍的汁水。

等到午後,兩方人馬修好工事後,他們就坐在一邊高地上看兩方戰鬥,看到有“致命傷”的士兵,及時把人叫下場。

嘿——彆說,還有些可樂呢。

像看戲。

焦大是個擅長攻擊而不善守城的人。靠著山挖了一條壕溝,裝了絆馬索,左右看看引不來流水,就不引了。這就吩咐將士歇息,準備以逸待勞。

霍無恤則不然,他先是派出二十人爬上山偷看焦大這邊動靜,讓他們伺機搞破壞。再派五百人分彆修築了三道防線:

第一道是石頭木棍累起的屏障;

後方雜草叢生,他便在雜草中藏了幾丈寬的絆馬索加捕獸夾做第二道屏障;

再後方進入一條三裡長的窄道,兩側有高山峭壁,他派了一側四十個士兵在上方準備滾石和火箭——

當然這隻是軍中賽事,因此他們每準備一塊滾石,都有仲裁處的一仟士兵用等大包袱替換,包袱裡都是衣服,若是誰被包袱砸重便算死亡。

半天很快過去了,兩方人馬各自派人叫陣。

焦大是個急性子,此時卻偏偏沉得住氣,但這不是廢話麼,若是先出去了,一早上的布置不就白費了?

梁超是那一千仲裁兵中的一個,因為眼力好又機靈,當下被派來盯著焦大軍,倘若哪個中箭中劍了,立刻拖出戰場算“傷亡”。和他一起的還有另外五十個兄弟,一人盯兩什。

上午是紮陣腳的時間,不會有什麼傷亡,但瞧人吭哧吭哧挖壕溝也是津津有味,那話怎麼說來著,自己的快樂就是建立在他人的勞累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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