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 山體高聳,台階綿延,令人望而生畏。

側頭, 眉如劍、鼻若膽、鬢似裁, 是謝涵現在不想看到的霍無恤的臉。

視線微微下移,對方一手撐著後腰,另一手托著腹底, 腹部圓潤隆起。

哦——是《女皇的後/宮》

謝涵麵無表情地咒罵係統。

霍無恤奇怪看他, “陛下緣何停下腳步?”

停下腳步?謝涵看長長長長的台階, 腦內問係統, “你說是‘遇刺體驗’?”

【恩呢。】係統點頭,有些邀功的意味,從同人書裡找出情節, 指著道:【祭天途中,遇到刺客, 且戰且退, 不幸墜崖, 遇到年輕陽光的神醫黨闕, 被其所救,宿主你還有一場豔遇哦,是不是很棒棒?】

棒你個鬼?

黨闕難道不是滿頭白發、滿臉褶子嗎?

好, 這裡的黨闕誤食仙草返老還童,但讓他和黨闕來一場豔遇,要他回去情何以堪?

墜崖, 要是不小心死了怎麼辦?

不是啊——

“我身為皇帝, 都墜崖了,那皇後呢?”謝涵回憶劇情, 然後發現劇情裡涵陛下祭天根本沒帶皇後,這次不知為何,總不是他上次遺留下來的問題罷——

謝涵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去拉身側人,“回去。”

霍無恤似有不耐,“陛下確定?”

謝涵已經扭回頭,對白茫茫一片臉的文武百官和左右侍衛宣布,他身體不適,要立刻回去。

梁國公當先站了出來,“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祭天大典,豈容有失,請陛下慎重考慮。”

身後烏泱泱一片大臣,“請陛下三思。”

梁君,您果然在哪個世界,何種性彆,都那麼不把天子放在眼裡。

“扶我一下。”謝涵低聲說完,立刻揚聲道:“啊——朕的頭好痛,好痛啊——”忽然身子一軟,靠著霍無恤就倒下來了。

霍無恤:“……”

梁國公:“……”

群臣麵麵相覷。

霍無恤現在足月的身子,扶著謝涵有些吃力,皺眉道:“陛下龍體抱恙,不能主持祭天大典,怎麼,諸位大人是要代替陛下祭天嗎?”

這誰敢應?

誰敢替代天子?

眾臣連道不敢,浩大的祭天大典隻得像笑話一樣中斷,隨後準備打道回宮。

然而就是這一刹那,四周忽然射出無數羽箭。霍無恤忙扶著謝涵躲避,然而他如今身子不便,眼見著羽箭徑直而來,所有侍衛卻還在台階下。

他下意拉了拉身前人遮擋。

謝涵:“……”

他伸出一隻手臂替對方擋下羽箭,睜眼便見對方愕然的神情。

霍無恤這才意識到不一樣,對方的行為很反常,神情和看他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樣,倒很像、很像幾個月前……

他心頭一跳。

這時,侍衛都趕了上來,隻是四麵八方都是刺客,侍衛寡不敵眾,護衛著謝涵和霍無恤撤退。

沒想到劇情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謝涵心裡一沉,他固是可以試試跳崖,可是現在帶著身懷六甲的霍無恤,怕不是要一屍兩命。

眼看著兩廂廝殺,他咬了咬牙,側頭問道:“你還好嗎?”這回已是改成他扶著對方了。

霍無恤臉色發白,額頭冒汗,扶著腹部,點點頭,“還行。”

“我不善作戰,你來指揮侍衛?”謝涵也是無法可想,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想還真有成效。

霍無恤看了他一眼,淺色的瞳仁,眼神卻仿佛很深,然後點了點頭,有條不紊地命令下去,讓侍衛一個個結成小隊,又指點方向回擊,看起來鎮定自若,隻是按著腹頂的五指不時收緊,長長的劍眉也一直蹙著。最後吩咐完一切,脫力般靠倒在謝涵身上。

“你怎麼樣?”謝涵摟緊了他,發現記憶裡柔軟的腹部,此時硬如磐石。

“有點痛。”霍無恤吐出一口氣,又站直身,“走!那邊最多可以拖延半個時辰,立刻去最近的軍營。”

謝涵點頭,半抱著人,牽來馬匹,扶著對方上馬後,又翻身上去,將人圈在懷裡,抖了抖韁繩。

山路起伏大,顛顛簸簸,連謝涵都覺得有些不適,但他更擔心的是,“你還好嗎?”

“無礙。”霍無恤聲音平靜,謝涵看不到他一顆豆大的汗從額角滑落下頜,也看不到他拿兩手墊在腹底,馬兒一下一下的躍起,一下下撞在他手背,不斷地頂著他的腹部。

肚子硬一會兒軟一會兒,他心中隱隱有一絲明悟,卻知道當務之急是避開追兵,找到軍營。

不想,這時前方躥出一頭野狼,綠光幽幽,馬兒吃驚 ,馬蹄高高揚起,又狠狠落下,緊接著發狂後退,比之前的顛簸還要劇烈,似乎竭力想把馬背上的人甩下,好叫它加速逃命,震得人五臟六腑仿佛都要出來了。

“唔——”謝涵感到懷裡的人渾身一顫,伏倒在馬背。

他無論如何指揮,都無法讓馬兒平靜下來,遂一手圈著霍無恤“抓緊我”,另一手伺機攀一棵蒼天古木,二人這才從發狂的馬匹上逃脫下來。

幸運的是,野狼也追著馬匹離開了。

謝涵驚魂未定,攀著古木的手幾乎像斷了一樣,“唔”了一聲,還是儘量撐著慢慢下來。

一落地,霍無恤就整個人向地上滑去,竟讓謝涵覺得扶不動,再見人麵色,已是臉白如鬼,毫無血色,滿頭冷汗了,他吃了一驚,“你——”

霍無恤扶著腹部,“你快走吧。”

謝涵聞到一陣腥味,“你流血了?剛剛撞到了是不是?”

霍無恤看他一眼,“我要生了。”眸中滿是痛色,就這麼看著他,“羊水破了。”他應該讓對方快走的,可他突然想聽聽,想知道對方會不會拋下他 。

哈?

羊水?

謝涵頭大如鬥,卻明白對方現在是絕對走不了了,可後麵還有追兵,也不對,其實馬沒了,要趕到最近的軍營恐怕很難,不是,他根本不知道最近的軍營在哪好麼?

他心中一陣絕望,詢問係統,“如果我在這裡死了,會怎麼樣?”

【啊?當然是回去啊。】係統奇怪道:【宿主,你不是體驗過死亡懲罰麼?】

“哦——是哦。”謝涵垂死病中驚坐起。

雖然死亡體驗很不好受,可讓他現在拋下懷著孕的霍無恤,他更難受 ,沒猶豫便蹲下道:“你彆怕,我帶你去找個有遮蔽的地方。”

霍無恤笑了,旋即又眉頭皺起,須臾,方開口,“好了,你快走吧。大齊不能沒有陛下您啊。”

這種話對謝涵而言,簡直穿耳就過,他並不理睬,而是左右看看,最後發現自己著實沒有某種才能,不得已又看向在草地上輾轉忍痛的人,“你說,哪裡能有個山洞呢?”

霍無恤睜開眼睛,“你不走?”

“少說廢話。”謝涵抽出佩劍,“你再說,我就在這裡自決。”

連自稱都忘了。霍無恤心中如被什麼一撞,環顧一圈,摁著肚子指了個方向,“那裡,會有山洞。”

果然是你啊,無恤。

謝涵扶起人,人腳步虛浮,他甩了甩剛剛麻痛的手臂,將人打橫抱起,這才感到對方腹中翻江倒海,有活物在裡麵橫衝直撞。

孩子都這麼亂動嗎?

這下連謝涵都覺得疼痛了,進了山洞,他將外袍解下,墊在人身下,沉吟一會兒,看向地上抓著他外袍骨節發白的人,虛心請教道:“我該怎麼做?”

“升些火,最好燒點水。”此時陣痛已經沒有間歇了,霍無恤說完,便閉目忍痛,暗暗用力。

奈何謝涵著實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砍柴還可以,升火,他抿了下唇,“火一下就滅了怎麼辦?”他點了幾次都這樣。

霍無恤緩緩睜開眼睛,“扶我。”

謝涵扶著他到火邊,發現對方的肚子已經呈水滴狀了,他不禁伸手撫摸了一下,裡麵越加活躍,對方悶哼一聲,“彆動。”

謝涵訕訕縮手,“我怎樣,你能好受些。”

霍無恤一邊架著火堆,一邊抱著腹部,看他一眼,“抱我。”

謝涵:“……”

對方盯著他,“我冷。”

謝涵抱緊了他。

不過一會兒,火就升起了,謝涵還沒來得及高興,忽覺懷中人一陣顫抖,“唔——”

謝涵:“怎麼了?”

霍無恤不敢碰肚子,閉了閉眼,“你看一下,什麼出來了?”

謝涵不明所以,“什麼出來了?”

霍無恤低低一歎,“是頭還是、腳?”他心中已經隱隱明白,當時在馬背上他就多半知曉。

謝涵往他下方一看,臉色一變,他再是不懂,也知道腳先出來是難產,他頓了一下,霍無恤看他麵色,已然明白,“是腳的話,幫我塞回去。”

謝涵五指發緊,握著那隻小腳丫,狠了狠心,往回塞進對方肚子。

“啊——”饒是霍無恤,也不能忍耐這種疼痛,頭一個後仰,雙目圓睜,捏著衣擺的手背青筋畢露。

謝涵看到對方圓潤的腹部一陣顫動,如波瀾起伏的水麵,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對方又恢複那種平淡的麵色,“替我正胎位。”

“正胎位?”謝涵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最終咬牙道:“我不懂,你會嗎?”

霍無恤:“我說你做。”

“我袖子裡有針包,烤烤火,紮兩側至陰穴。”

謝涵捏著針,犯了難,“至陰我知道,可是紮……”

“進十分之一寸,拈、算了你也不會拈,紮好你就彆管了。”

謝涵照做後,又問人道:“接下來呢?”

“先等半個時辰。”霍無-->>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