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當正。

謝涵微掀車簾,遠遠看去,護城牆上窄下寬, 依稀可見曾經的獨步天下、牢不可破。隻是如今年久失修 , 如狗啃過的橫木一樣,高高低低,有幾處甚至不過半人高, 稍一用力便可躍過, 使正麵那十人寬的銅製鎖獅大門仿佛一場笑話。

牆外是寬約三丈的護城河, 業已近乾涸, 那一點淺淺的水流在陽光照射下像極了一條萎軟無力、渾身縮水的老龍。

這座古老的城池曆經三百年烽煙,終於奄奄一息。

大隊人馬在護城河外停了下來,除梁國外每國隻帶了五百兵馬, 其餘等皆駐紮城外。

做完這些後,日影偏斜, 前方交接, 守城將官衣冠不整跑出來, 一邊佩劍一邊點頭哈腰, 開城門送人進去。

進去後,終於有了些王都氣象。來往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人流如織, 倒是比任何一個國都都安寧祥和。

路上也甚少聽到士子學者的高談闊論,什麼今天打響了某某戰役,明天哪兩國結盟, 後天這國又要打那國了, 大後天胡人叩邊,這些仿佛都與這座都城不相關, 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也是這個理,各國兵禍是不會波及天子都城的,否則可真是現成的理由讓人家聲討。

路上喧鬨,守城將官帶著一隊人馬沿途大喊道:“諸侯入朝,閒雜人等避退。”

“諸侯入朝,閒雜人等避退。”

“諸侯入朝,閒雜人等避退。”

兩旁商販飛快地收起了東西,百姓們紛紛躲避一旁,好奇地看著長長的儀仗隊與矯健的士兵們,嘴巴張大像能塞下一顆雞蛋。

“諸侯入朝?什麼叫諸侯入朝?”一個賣瓜少年撓著後腦勺。

旁邊一個花甲老人捋了捋須,“你們年輕,沒見過,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剛好見過一次。”

“快說快說嘛,老丈。”

“諸侯,就是很多猴子的意思。”花甲老人哈哈笑著,“就是其它國家國君帶著很多猴子送給咱們陛下。我記得上次不叫諸侯朝賀,叫諸龍朝賀,帶了好多龍啊,有在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還有裝在水缸裡……”

“猴子,哪裡有猴子?”

“龍在飛他們還怎麼帶過來?”

“在水缸裡老丈你怎麼看見的?”

……

這裡已經太久沒有過如此盛事了,以至於年輕人根本不知何為“諸侯朝賀”,老一輩的記憶也已經模糊。但所幸趨利避害的本能使他們躲避一旁 。

但有一群人偏不。

隻見不遠處一片混亂,哭爹喊娘。

“啊——我的大將軍啊 ——”

“還有我的常勝將軍——”

“我的武威將軍——”

一群年輕人,有錦衣華服的,也有粗布麻裳的,有寬袍廣袖的,也有深褐短打的,此時卻都是一副慌亂的表情,上躥下跳,甚至沿街摸爬。

守城將官又大喝三聲,見這幾人還毫無反應 ,滿街亂竄,後方大隊人馬馬上要壓進了。他怒不可遏,“都給本將抓起來。”

這群士兵也是乖覺,專門挑著那粗布麻裳的小子抓,那幾個被抓住後哇哇亂叫,“你們乾什麼乾什麼 ?”

“光天化日強搶民男啦——”

其中一個手快抓住旁邊還在專心尋找什麼的錦衣男子,“文少爺救我——”

那少爺這才驚覺,兩方定睛一看,好一通天地為之寂靜。

隨後山嶽為之撼動:

“逆子——”

“爹——”

馬蹄聲鐺鐺。

這次籌備之事,梁公全交給沈瀾之。而他麼,有美人要撩,平常的打理中,更是十二萬分的注重。如今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揚鞭問詢,好不威風,“何事喧嘩?”

守城將官看看地上爬到一半、灰頭土臉的自家逆子,再看看身側高頭大馬、衣冠楚楚的梁國將軍,相仿的年紀,簡直想仰天長歎,但現實不允許,他畢恭畢敬道:“犬子無狀,驚擾了各位國君的大駕。”

“啊喲喲,瞧我看見什麼,爹頭上的雞冠呢什麼時候還會點頭哈腰了?”那逆子像看見仇人跪地求饒一樣哈哈大笑,忽然反應回來,聳然一驚,“爹呐你說啥?國君?”

守城將官隻想把這個逆子塞回他娘肚子裡,咬牙切齒道:“全綁起來,堵住嘴。”回頭一看 ,浩浩蕩蕩的隊伍,全被這裡堵著,已經停下步伐了。他頓覺項上人頭不保。

連大人家的小少爺都抓了,那些士兵再不敢耍小心思,不論穿著啥,一律抓起來。

那幾人頓時害怕,大喊道:“頭兒——”

“老大——”

“老大你在哪裡?快救我們啊——”

守城將官陰測測,“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沈瀾之倒十分客氣,“大人莫怒,黃口小兒罷了,國君仁德,必不會怪罪,驅到一邊就是。”

忽然,後方一陣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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