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山莊, 群山四合間,一星燭火,十餘蒙麵人直奔燈火幽微而來。
室內, 一女子白衣勝雪, 皎潔如月,望著為首者肩上抗的女子,點了點頭, “放她下來罷。”
“是, 夫人。”
揮退蒙麵人後, 魯姬來到床邊, 伸出小指在謝婧姣好的臉上描摹著她的五官,幽幽笑道:“母親的好孩子,你還是太年輕了。”
“現在啊, 謝涵再不會相信你。想要抓住他,除了權勢, 你還能憑什麼呢?”
“這權勢的妙處, 你會漸漸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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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罔確實不是什麼要緊毒物, 給那醫工一碗藥灌下去後, 謝涵第二天就醒了,隻還不能張口說話,唯能動動眼珠支使壽春、文彬給他喂飯倒水。
吃飽喝足, 他就繼續躺著想昨晚的事──是他大意,不該親身上陣。
記憶最後停留在王洋、謝婧的打鬥中,他轉了轉眼珠, 開始思考謝婧這長久以來一直對他示好的用意。
可連謝漪都被關了禁閉, 她又能有什麼好處?
又灌了一天的藥,第三日他能張嘴說話和動動手指了, 立刻喊人過來問了那日他昏迷後的場景──
越加奇怪了,彼時那群人完全可以殺了他,為什麼隻射一支射罔小箭,而非劇/毒?
莫非謝婧還想對他繼續示好?
謝涵一嗤。
到第四日,藥性已除的差不多。謝涵已能起身動作,隻身上沒什麼力氣,他遂在園中緩緩揮劍鍛煉。
正這時,一陣小跑聲傳來,謝涵回頭,隻見文綺像顆炮彈似的衝過來,不過一瞬,已到他眼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公子救救公主。”
“啊呀──”文彬慢一拍跟著跑過來,聞聲跺了跺腳,“公子還受著傷呢──”
謝涵揮手止停她的話,問文綺道:“姐姐怎麼了?”
“公主不慎落水,玖家不肯叫太醫。”文綺碰碰磕兩個頭,“也不用太醫,求公子帶上府上醫工看看公主開帖藥。”
“那還等什麼?!”謝涵扔了手中劍,“來人,叫醫工,備馬車。”
說完,他急匆匆往前走,卻忘了腿軟無力,險些打絆,還是文彬眼疾手快扶了他,“公子且慢些,醫工過來還要時間的。”
木已成舟,她隻得對文綺一一囑咐道:“公子不久前中了使人無力的毒,你可要仔細著些。”
文綺自知文彬埋怨,連連點頭,“省得了。”便和謝涵同乘一馬車好照顧人。
“姐姐怎會落水?”謝涵問道。
說起這個,文綺就來氣,“姑爺竟然寵幸一個賤婢,那賤婢近來有孕,囂張跋扈,公主出門曬太陽時,她看到也不說行禮,還出言不遜,最後竟然和公主推搡起來。結果……公主和那賤婢齊齊落水了。”
說著,文綺擦眼角,“那賤婢自然流產了,不過個賤婢之子,玖家主竟然勃然怒,遷怒公主,不肯叫醫工。今兒,公主都起了燒,我實在沒辦法……”
謝涵垂眸──自知玖璽璉不是因為什麼孩子,隻是因為拾雲衾的死而恨毒了他姐姐。
一下馬車,他也沒往正門走,知道玖璽璉不會讓他進府,即便會,也是要阻止他去看謝嫻的。
順著姬曼柔死那日他來的路,文綺、他、醫工三人悄無聲息進府,室內簾子後,謝嫻臉上已經堆滿不正常的紅暈,吐息燙的嚇人,聽到響動,也隻動了動,沒睜眼,顯是陷入昏迷了。
謝涵不知如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隻覺得心頭像被細細密密的針尖紮了一下,有點疼。他輕觸謝嫻灼熱臉頰,催促醫工動作。
醫工掰了掰謝嫻眼皮,又摸摸額頭,看看舌苔,號號脈,最後撫須道:“公子勿憂,公主並無大礙。隻是產後虛弱、風寒入體,病愈後還要仔細調理,日後恐難受孕,所幸公主已有一子。”
謝涵、謝涵手一顫。
“鐺──”一聲脆響,門外傳來什麼摔碎的聲音。
室內人齊齊嚇了一跳,回頭,隻見玖少卿拎著酒壺站在門口,摔碎的自然是那酒壺。此時,他拎半截碎瓦,呆呆看著醫工,頓一息,衝進來抓住醫工,眼泛血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說嫻兒怎麼了?”
那醫工哪有玖少卿這氏族嫡係精通武功,給他勒得目精上翻,文綺急著拉玖少卿,“姑爺你冷靜點,先讓醫工開藥,啊──公子──”
一路上,謝涵已積攢了不少力氣,此時一拳對玖少卿揮去,把個醉鬼打趴在地,“你不是答應過我會護好姐姐的?不然我哪讓你活命到現在?”
玖少卿爬起來呸一口血,“你怪我?”他哈哈笑起來,“你以為我想嗎?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他笑出淚花來,“父親怨恨我,叔叔疑心我,要怪就怪你怎麼就還活著,你要是死了,父親的仇也報了哪會遷怒嫻兒,叔叔也不會懷疑我還和你有首尾了,我就能繼續對嫻兒好了。”
謝涵五指緊握成拳,額角青筋畢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嗯……”床上人發出一聲低吟,似是難受極了,又像被吵鬨惹煩了。
兩人默契地走出門外,不再打擾裡麵的病人。
門外,又下起了雪,一片一片。
玖少卿仰臉,雪花落在他臉上,融化成水,冷極了。酒精的作用漸漸退下,二人在屋簷下並肩而立,這場景不知已多久沒有過。
伸手用指腹抹去水漬,玖少卿道:“當夜殿下放我一馬,是我食言了,但我不得不食言。”說著,他笑了起來,“嫻兒以後不會有孩子,也好,叔叔至少又能安一點心。”
“混賬。”謝涵怒極,“你要向玖家主和玖將軍妥協也罷,你為什麼還要寵幸其他婢女,你為什麼不能偷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