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先說一個罷。”謝涵道:“第一, 進城的時候,查看百姓不夠仔細,但凡我軍挨家挨戶告知, 就會發現偏曆城內人口太少, 且沒有老弱婦孺。”
“是燕賊太過狡猾……”
“將軍已經做得夠好了……”
謝涵方說完,就聽到一陣替他開脫的聲音,他莞爾, “孤說了, 這次不是來論罪。是來找錯, 是來吸取教訓。”話到此處, 他麵色一冷,“而不是來自欺欺人、粉飾太平,你們再得過且過, 下次也是個‘輸’字。”
眾將……眾將心裡苦,主將請罪, 他們幫腔, 然後罪責最輕化, 不是慣例麼, 奈何這位太子殿下不按套路走。
他們苦了吧唧地咂吧下嘴,就聽旁邊新出爐的“左將軍”豫俠道:“還有,百姓出來時, 缺少觀察。再有斥候查探大有漏洞,沒有發現兩側高山埋伏的人馬。”
眾人瞅瞅,這位是太子心腹, 跟著他說應該沒錯……
其中一人大著膽子說:“還有, 我們出城太匆忙了,沒有確切查探敵軍動向, 全憑臆想,否則不會意識不到燕國大軍。”
眾人終於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進入謝涵想要的節奏與狀態中,他給一側人施了個眼色,“都記下來。”
那人高鼻深目,麵部輪廓棱角分明,此時那輪廓輕輕顫動了一下,如山玉之將崩。
趙臧:“……”趙臧的內心是無言的。
自從出了率穀以後,謝涵就不停地讓他整理各種文書工作,記錄每日傷亡、每人功績、每天飲食,現在竟然還要寫“議事討論”?
他堂堂召國二公子,會陽第一劍士,戰無不勝一劍動四方……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此時此刻他真心有一刹那地後悔當初沒先告訴謝涵率穀的事。
他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張空白短簡,修長手指不執劍來執筆端,蘸蘸墨水,開始記錄:昊王忽十一年六月廿五日,二次被伏後,齊平燕軍議軍機於偏曆城內……
兩刻鐘後,眾將終於零零總總把自進入偏曆城後許多己方的疏漏講清楚,謝涵抬頭,“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問題已經擺在麵前了,諸位以為再來一次,該如何規避?先第一個問題,關於沒有發現隱殺營假扮的偏曆百姓一事。”
“可以……挨家挨戶告知,而不是快馬在街道上敲鑼以告。”溫亭先道,說完,他臉有些發紅,看向謝涵。
謝涵不置可否,隻笑了笑,果不其然,遊弋嚳下一刻立刻反駁,“大軍長途跋涉,已經疲憊;且挨家告知,時間不足;溫校尉這個方法,恐怕不妥。”
溫亭輕“啊”了一聲,也發現自己想的太美。
這時,秦文卿道:“山不就我我就山,反之亦然。我軍無暇挨家挨戶見人,不如令城中人都來城內府衙前。”
“那以什麼理由呢?”一人皺眉道。
“安撫百姓。”秦文卿說完,對謝涵拱了拱手,“隻是要勞累右將軍,準備一番安撫之詞了,弄得好的話,不隻能幫助我軍全麵注意城中百姓情況,以防昨夜之事,還能安撫鼓舞百姓,與我軍眾誌成城共守城池。”
“不錯。”謝涵拍板應下,“至於斥候查探不利的事……”
“其實軍中斥候查探速度慢,不夠細致,上下秩序紊亂這個問題一直是存在的。”豫俠道:“斥候都是各隊臨時□□的人,難免如此,我建議建斥候營……”
人多就是力量,更兼在場大部分人雖是鬱鬱不得誌的家族邊緣人物,卻因此積累了更多經驗,半個時辰後,之前一戰都被總結得差不多。謝涵開始安排人手去準備剛剛討論出來的結果:
“豫俠,斥候營的事你來負責。”
“遊弋嚳、秦文卿,安排眾軍修整操練。”
……
“席陰地,昨晚登記了傷亡,今天登記功績,首登城樓的一千金算在貪狼他們這兒,其餘率先進城的一百人,每人十金。”
趙臧:“……”他緊了緊手中的狼毫,甚至有點想捏斷它。
班突不愧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一眼看出其一萬個不樂意,頓時大驚失色,連忙代他道:“是。席陰地他知道了。”
種種舉動,都很清楚地表明,謝涵是要暫時以偏曆城為大本營駐紮了。
事實上,他也的確該停下來好好修整、好好梳理了,至少在抓到內奸前,他不打算再攻城。
正在他思考這件事時,貪狼來了。
他算算時間,對方也是該來了,溫和笑道:“不知貪狼首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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