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陽的聲音總是慵懶散漫、美妙動聽的, 頭一回這麼刺耳尖利、歇斯底裡,謝涵幾乎想拿手捂耳朵,但到底記得時間地點身份, 快步過去抱住人想製止對方。
在肌膚相親的瞬間, 那瘋狂的人忽然渾身一震,然後劇烈顫抖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 我沒想到會這樣的, 我以為君父隻是想削弱各大世家鞏固權利, 我不知道他會滅族阮氏的,我真的無心的,我無心的我無心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謝涵:“!”
雖然聽霍無恤講過姬朝陽是個高級探子, 但他還是沒想過她和阮明善的婚姻也是一樁陰謀──梁公鏟除阮氏的陰謀。
不,重點是──他隻是有一點點好奇, 並不想知道這種辛秘啊。
他驚疑不定地看懷裡的人, 以確定對方隻有意識的自我放逐, 還是真的醉了、神誌不清了, 等過後是否會記起現在說的話。
“嗒──”忽然一顆水珠濺落在他手背上,滾燙灼熱。
謝涵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像姬朝陽這樣的女子居然是會哭的, 就像他從沒見過他大姐哭一樣。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這種女人不值得,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好……”姬朝陽緩緩蹲下去,抱著膝蓋, 把臉埋進臂彎裡, “為什麼你總是要對我這麼好?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歡你。我不準你碰我,你就每晚把家仆都趕出去自己睡地上……
我不肯跟你圓房, 當然三年無所出了,所有人都說我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我自己都不在意,你乾嘛要去買那麼多姬妾回來?還假裝和她們顛鸞倒鳳,可假的就是假的,她們也生不出孩子來。彆人就都以為是你自己有問題……你是不是男人啊,這都不丟臉的麼……
你明明看到我進密室了,為什麼隻是麵無表情地拉出我,什麼都不說,還幫我騙阮家主……如果你那時供出我或者讓我從此‘病了’,後麵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哈哈哈──”
她忽然抬頭,大笑起來,“你後不後悔,你後不後悔?後不後悔包庇我這個壞女人,包庇我這個阮氏滅門的始作俑者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亂顫,淚花都要出來了。
謝涵就這麼看著她,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大抵對方也不需要他說什麼。
嗅一口熏香香氣,也許這藥要迷的不是他,而是對方自己。
“你以為我會變好嗎?天真!背陽的山坡永遠開不出向陽的花,腐爛的膿瘡留著隻能長出臭蟲!你想感化我麼,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偷情報的時候幾歲?三歲。”她像個潑婦一樣地雙手擊打地麵,又激動又劇烈,“三歲我就撬開了楚王的盒子,拿到楚國在會陽細作的名單,我那時一點兒都不害怕,我天生就是要做壞事的女人。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感激你,我沒有心,你信不信,我這種人開胸也隻能找到一堆爛肉,哈哈哈──”
“住手!”姬朝陽說著,居然撕下薄紗,拔下簪子往左胸刺去,謝涵嚇了一跳,連忙伸手阻止握住那金簪,卻終究讓簪子堪堪插入肌膚半寸。
疼痛讓姬朝陽渙散的瞳孔聚焦起來,眼見著對方有要清醒的跡象,謝涵連忙扔了簪子,低頭親吻那兩瓣紅唇。
再多隱秘、再多毒辣、再多痛苦,這也終究是個□□,七年放縱的生活,已經讓她的身體非常忠實地沉迷肉/欲,果見姬朝陽雙眼又漸漸迷離起來。謝涵又輕咬對方耳垂一下,他記得這是對方的敏感點,不過一會兒,渾身緊繃的人就軟成一灘水,柔柔地看著他,“阮郎──”
謝涵剛想鬆一口氣,豈知對方眼中霎時又閃過一絲清明,“不,你不是,阮郎不會對我……”
“等等──”謝涵忽然鬆開懷裡的人,麵上一陣隱忍,“我……我去地上睡。”他拉了拉對方薄紗,“夜裡不許踢被子,小心著涼。”
他柔聲細語的,像一場最溫柔的幻夢,姬朝陽轉瞬又迷茫起來。呆呆地看著對方起身、出去、撥開珠簾,忽然反應回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從後環住他的腰,“彆走──”
“怎麼了?”謝涵轉身,撩起她一縷鬢發彆到耳後,“怕黑麼?”
“怕黑?”姬朝陽歪了歪頭,搖了搖,“我不怕黑的,我……我……”她突然臉色一苦,“我胸口好疼啊……”
“那我去給你找點藥好不好?”
姬朝陽隻拿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馬上回來。”
“那好罷。”姬朝陽側臉貼了貼他脖窩,依賴道:“一定要快點回來啊,不然我就生氣了。”
“你數二十下。”謝涵摸摸她腦袋。
出珠簾後,謝涵飛快地拿出薄荷荷包,深嗅了一口氣。
“一”
“二”
裡麵傳來姬朝陽的聲音,竟有些嬌憨。
一陣清涼入腦後,謝涵捏起荷包,朝房梁打去,一個寶劍形的菖蒲被擊落下來,他跑過去,分彆撿起菖蒲和荷包。
“五”
“六”
把荷包塞回袖中,他又跑到茉莉花盆栽邊,扒了扒土,露出花根,扼下一小段。
“十”
“十一”
再打開香爐,取出幾塊香料,分不清哪個是羊躑躅,哪個是當歸,他死馬當活馬醫,每塊掰下一點。
“十四”
“十五”
謝涵把幾樣東西一起混在嘴裡嚼了嚼,不止一股酸苦澀味,還有一股焦糊味,直讓他眉毛抽搐幾下,才能繼續嚼下去,邊嚼,他邊拿出塊汗巾,立刻把嘴裡的東西全吐汗巾上。
“十八”
“十九”
他拿出薄荷荷包,又嗅一下,再狠狠掐了下大腿,才勉強抵抗剛剛下嘴的東西帶來的眩暈感。
“二十”姬朝陽數下最後一個數字,卻還沒看到對方身影,皺了皺眉,正要起來,簾子忽然一拉,就看見對方捧著條汗巾進來,“朝陽。”
姬朝陽本來想指責,忽然被這個名字轉移了注意力,“你怎麼不叫我蟲蟲了?”
她眼中又有恢複清醒的跡象,謝涵急中生智,“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麼叫你。”
這似乎又像阮明善會說的話,姬朝陽漸漸朦朧起來,“不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呢?我是蟲蟲,就可以不是姬朝陽了……我當然不喜歡……”她又變成那副嬌憨樣子,又像抱怨又像歡喜道:“你取的名字這麼難聽,就本公主能忍忍你了。”
謝涵湊近過來,繼續引著她回憶、沉迷過往,分散注意力,“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
“你說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雪下的很大,我穿著鬥篷,帶著裘帽,你什麼也看不見,隻看到兩條黑黑的眉毛,就像兩條毛毛蟲一樣,你心想,這羞於見人的姑娘肯定很醜,可不能禍害彆人,得趕緊娶回家。”說著,姬朝陽狠狠擰了謝涵腰間的肉一下,柳眉倒豎,“你說我醜。”
“嘶──”猝不及防吃痛,謝涵手腕一抖,剛把那塊汗巾裹上對方傷口,還沒繞胸打個結就散開了。
“你乾什麼?什麼東西?”姬朝陽看一眼那汗巾,連忙伸手去扯,“好臟哦。”
“不許動。”謝涵抓住她的手,嚴肅道:“我要給你上藥包紮。”
“什麼藥?本公主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不聽話,我就親你了。”謝涵箍緊她雙手。
姬朝陽抖了下唇,然後重重“哼”了一聲,卻沒再動了。
謝涵覺得他漸漸抓住那位阮少主的風格套路了,難怪姬傾城評價他與對方“五分形似,五分神似”。
他把沾藥的一塊對準對方傷口,怕血液凝固,藥性不能滲入,他還輕剝下那層薄薄的血痂。
“唔──”姬朝陽一痛。
謝涵又連忙擰了她峰上朱紅一下,她渾身一軟。
他再把汗巾繞對方胸部一圈,打了個結,抬頭注視對方神情。
謝天謝地,對方臉上真的漸漸恍惚起來,“我……我頭有點兒暈。”
謝涵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