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書院, 一個悠閒的午後。
吳山長和妻子兩人坐在院子裡的石榴樹陰影裡,一邊欣賞各展妖嬈姿態的菊花,一邊品著藍因前段時間剛送來的茶葉, 一邊閒聊。
這次藍因給山長夫婦送的是青茶,葉片厚實,紗綠色,泡出的茶湯金黃色,乃茶葉中的妙品。
“藍哥兒的茶藝越發進步了。”吳山長忍不住誇獎了藍因一句。
師母頷首。
“這兩年藍哥兒送來的茶葉,激發的都是茶葉本身的滋味, 藍哥兒很少再用茶葉講故事了。”師母的語氣中有讚賞, 也包含了一些遺憾。
但山長卻不像老伴多愁善感。
藍哥兒不講故事, 說明日子過得好, 章言那個可惡的小子欺負不到他了。
用茶葉講故事, 隻能讓人驚豔一時,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藍因想在茶道上再攀高峰, 總要摒棄一些技巧, 返璞歸真的走一遭。等真的走過去了,茶道才會更加圓融。
苦荼大師雖然在勤練藍因之法,但又和藍因的情況不同。大師是把藍因的方法當做自己茶道的補充與突破, 勤奮卻沒有多加癡迷。藍因則是一開始就站在了頂端, 沒有經曆過挑選瀝青烘烤,想要有自己的道,隻能忘卻頂端,從開始積攢。
“現在不嫌藍哥兒移植野茶樹是邪門歪道暴殄天物了。”師母打趣山長。
山長想到年年隨著年禮而來的十全茶和九美茶, 著實生不起藍因的氣了。十全茶除了上貢的部分都在他這裡, 但凡藍哥兒和那個臭小子有心討好一下上官, 擴展一下自己的人脈, 都不會這樣做。藍因培育的九美茶,雖然韻味上和十全茶相差許多,但也有另一種清香和甘醇。
“半個月前王老頭說喝了藍哥兒親自炒的茶身上更有力氣,胃口也比以前更好了,想從我這裡求取十全茶不成,讓我替他從藍哥兒那兒給他買些長壽茶。”吳山長抱怨道。
“長壽茶就是個名字,哪裡就真的長壽了,王老頭不是瞎胡鬨嗎。真該讓他孫子好好管管他。”
“秋陽還是個孩子,哪裡就管得住他爺爺了。不過,王老真有眼光。咱們倆這些年喝著藍哥兒寄來的茶葉,不說身體爽快了,四年裡你隻添了三道淺淺的皺紋。說不定還真是藍哥兒的功勞。”師母道,和四年前藍因離開時相比,師母端莊優雅一如舊日,除了眼角添了幾道魚尾紋,變化並不明顯。
“這是咱們養生有道,和有藍哥兒什麼事,你彆給他亂安功勞,小哥兒最容易得寸進尺。”吳山長想到出嫁的哥兒孫子,為了在婆家撐麵子,來信討要藍哥兒專門給他留的最好的那批九美茶 ,若十全茶有多的再勻一些給他,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養大的哥兒,一旦嫁了人,就不貼心了。
師母笑笑,不安慰吳山長的小肚雞腸。要不是吳山長寫信給孫子丈夫的爺爺炫耀,攪合的人家連過六十大壽的心思都沒有了,孫子不至於厚著臉皮來信討茶。
說起來還是他自作自受。
的確羨慕到了人,但自己也損失了一批好茶葉。
“老太爺,老夫人,大老爺來信了。”正當吳山長自閉的時候,伺候他們的管家來報道。
吳山長接過信打開,匆匆地開始讀信。
看完後,五味雜陳地把信遞給旁邊的師母。師母見山長的模樣,不禁奇怪大兒子在信中寫什麼了。等讀完信,師母不僅樂出了聲。
“這不就是你希望的,怎麼一臉複雜的樣子。”
“你瞧瞧老大怎麼說的,他說章言才是真正赤子之心的人,這是在嘲笑我以前有眼無珠呢 。”吳山長瞪眼道。
以前吳山長和大兒子通信時,對章言的評價並不好,覺得他城府深心思複雜難測,做事激進又桀驁不馴,對章言可謂恨之深責之切。
如今大兒子白紙黑字地誇張章言赤子之心,這是赤、裸裸地嘲笑他這個做父親的呢。
“老大不是這意思。”師母替吳越山辯解。
“老大信裡說可以調章言回京城,但是藍哥兒十全貢茶往山上去的路還沒有修好,若是他們走了,采茶人發生傷亡,對皇上的名聲不好。章言在米北縣水稻改良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又有心整頓海船商稅的事情,給老大去信想繼續留在米北縣。我覺得老大說的沒錯,章言的確有顆公心在。”
吳山長哼了一聲,“這是他該做的。”
章言寫信給吳越山請他幫忙讓他繼續留在閩南地區是經過深吸熟慮的。他在米北縣的事業未竟是一個方麵,朝廷雖然已經在整理水軍,但投入的力度還不夠大。朝中許多大人思想保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