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吃飯、洗漱, 等這些都忙完,已經半夜了。一家三口躺在床上,章言在最裡麵, 中間是章曜,藍因躺在外頭。
章曜年紀小,早早就入睡了。但睡著了的他並不安分,兩隻手一邊抓著父親的枕頭,一邊抓著爹爹的胳膊。
藍因正在把小曜兒的手臂放回被子裡,見章言還沒有睡催促他, “相公, 早點休息吧, 睡著的時候傷口才長得快。”
“你也早點休息。”
“我不用你管, 你管好自己就好了。”藍因傲嬌地摟住兒子, 不想再理他。
“你胳膊疼嗎?”章言問他,藍因昨晚打人出了不少力。
“你疼我就疼, 你不疼我也不疼。”
“好吧。”小蟲子說話這麼尖銳, 說明心裡還有氣,今天隻能算是哄好了一半。但至少人家還願意和他交流,也不拉著兒子一起哭了。他也不能強求太多。
看著夫郎兒子的睡姿, 章言回想禦前對質發生的事情。
他覺得, 丞相一開始就逼迫與他,想要按頭讓他認下勾引相府哥兒的罪名,是有意為之。如果他堅持不下去,或者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丞相府的危機暫時緩解。
而他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丞相迅速拋棄了自己的哥兒甚至寵妾。給他自己營造出一個受到妾室和哥兒蒙蔽的昏聵的樣子。
說明許丞相並不是太在意這個罪名能不能落到他頭上。
其他人可能覺得丞相是因為怒急攻心才打了自家哥兒一個耳光, 但章言一直關注丞相, 發現丞相早在醞釀情緒或者等待這樣一個時機。
他處處替自家哥兒辯解,但越辯解越像是在拙劣的掩蓋事實,明眼人一眼就能發現其中有貓膩。
這是老奸巨猾的丞相不可能犯的錯誤。
章言在禦前時奇怪,丞相為什麼不遮掩府上哥兒未婚先孕的醜聞,反而將其暴露了出來。畢竟丞相府哥兒看上新科進士欲逼迫人休夫另娶的傳聞,可比珠胎暗結未婚先孕找人接盤要好聽多了。
現在想來說不定是故意的。
不選擇遮掩,是因為登聞鼓鬨得大,丞相要給皇帝一個充足的理由做交代。還有可能是他家哥兒私下處理懷孕的事情漏了痕跡。許玉竹的孕相特殊,剛開始三四個月不容易發現,五個月後再落胎就不易了。若他一開始瞞著丞相自己處理,不一定能處理乾淨。有心人去查說不定能查出不少蛛絲馬跡,在將來有可能暴露的情況下,丞相不得不承認哥兒懷孕,再裝糊塗先把這件事按在章言頭上。
又借著禦前對質把自己摘了出來。
是的,章言覺得丞相的行為完全像是要把自己摘出來。他知道章言敢敲登聞鼓就不可能束手就擒認下莫須有的罪名,等章言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他再向皇帝請罪,表明這些事都是他家哥兒和姨娘自作主張暗自行事,他完全不知情。
能讓堂堂一國丞相不惜暴露家醜,向人展露無能一麵,章言猜測,或許是因為那個讓相府哥兒懷孕的人身份很敏感。
真相一定很有趣。
地府塞給章言的記憶裡,丞相府因為招了原身這個元配是個妖怪(小蟲子)的哥婿而敗落。
能因為這種理由敗落,說明丞相真的觸及上頭的底線了。三五年內,他可能會受丞相一脈打擊,但之後就不足為懼了。
不過,章言目前沒有精力去對丞相的事情刨根問底。
他現在不過是一個貢士,殿試未過,前程未定,沒有根基和立場去追究。現在擺在他眼前最重要的兩件事是殿試和謀求外放。
殿試不會黜落。
但京城官場幾乎沒有他的立足之地。翰林院、庶吉士這些不用想,翰林院掌院是丞相的學生,六部中一半的人和丞相有關。他們不一定事事都跟隨丞相,但將他這個新科進士拒之門外的法子多的是。外放富庶的地方應該也輪不到,窮的沒人願意去的地方或許可以謀劃一二。
不過他考進士,主要目的是為了出身,不讓自己和家人任人欺負,要說他有多大的政治理想抱負之類的倒也沒有。
吳山長常常因為章言文章中上進進取和一些先進的想法建議驚歎,又因他日常生活中表現得什麼都不在乎,對那麼能乾優秀的夫郎不夠珍惜重視,覺得他矛盾表裡不一,而非常生氣。
如果吳山長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章言聊聊,就會知道時刻思想正確是科舉的後遺症。讓他又愛又恨的這個學生,是抱著應試教育的心態在做策論。
章言想著想著,困意上來,進入了夢想。
然後,他就開始做夢了。做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夢,醒來時眼角還糊了兩塊兒眼屎。
章言:……。
藍因麵對章言還有些彆扭,但該為他做的事兒,該叮囑他的話,一點兒都沒有落下。甚至對章言的態度強硬了不少,會讓他彆多管閒事,不想讓他做的事情,就直接讓他讓開。
突然被小蟲子嫌棄了,章言還覺得有些新鮮。
但他料想小蟲子就是小蟲子,無論如何都進化不成霸王花,故而惹他的時候多,哄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