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
安樂郡主簡直是不知疲倦的小馬駒, 拉著沐鈺兒在北闕瘋玩了一下午,散起財來毫不手軟,直到夕陽西下, 這才被東宮的嬤嬤連哄帶騙請上馬車了。
北闕眾人目送馬車離開後,立刻鬆了一口氣。
郡主的精力實在太充足了,連著屋頂上的碎瓦都要扒拉下來看兩眼再放回去,一個下午的時候就弄的北闕人仰馬翻。
因為太過可愛而被郡主揉了好一會兒小臉的小昭捧著郡主給的玉佩, 眼巴巴問道:“可以換幾顆糖吃啊。”
任嬸聽得直笑。
“就知道吃吃。”陳安生從假山上倒掛下來, 嫌棄說道,“都是錢你知道嗎?這個玉佩可以給你買個大院子了。”
小昭頓時眼睛一亮,小手立刻牢牢抓住玉佩, 雀躍說道:“那我可以買給任叔,任嬸一起住的大房子嗎?”
“當然可以。”陳安生不高興地嘟囔著, “你不要和我一起住嗎?”
小昭笑眯眯抬頭,重重嗯了一聲, 軟軟糯糯說道:“要的呢,最喜歡和安生姐姐在一起了。”
小孩子的熱情猝不及防, 熱烈直白, 饒是陳安生這樣的厚臉皮也瞬間聽紅紅了臉,腦袋一縮, 躲回假山後麵去了。
“哎, 我的小乖乖, 這麼這麼可愛啊。”任嬸在一側聽得心都軟了,把人抱起來,用臉頰貼了貼她的小臉, “廚房裡還有剩下一點麥芽糖, 要吃麥芽糖燉雪梨嗎?”
小昭乖乖抱著她的脖子, 大聲嗯了一聲。
書房內,沐鈺兒把安樂郡主玩得亂七八糟的沙盤玩具整整齊齊理起來。
“郡主怎麼知道我們有洛陽的小沙盤。”陳菲菲擰眉,幫忙一起整理著物件,低聲問道。
麵前的書桌滿滿當當放著一個木框製成的泥土製的正方形盒子,裡麵有高低起伏的地勢,如今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東西。
沐鈺兒搖頭,熟練地把大小地圖分門彆類安置好。
張一做的這張洛陽城地圖非常詳細,也和外麵的輿圖格外不同,他是立體的,可以拆卸的,也完完全全按照洛陽現在的大小縮放的,每個坊間都按著大小捏成和實物相似的方塊,又準備了不少蘆葦杆的小旗子,上麵寫滿了大大小小有名的店鋪,到時候可以安插在坊內,甚至連著河流都是可以移動放置的。
北闕的幾個小孩經常拿這個玩具練手,就是怕他們整天在外麵玩迷路了,張一帶著他們時常擺弄這些,便也能雞哥三三兩兩,這要是丟了,還能自己摸回來,彆看這幾個小孩年級小,但已經對洛陽的路便熟記於心。
“但是擺的亂七八糟的,對的沒幾個。”陳菲菲把小旗子都摟到一邊的盒子裡,小聲說道,“我瞧著郡主還挺好說話的,不似外麵穿的那般胡作非為。”
沐鈺兒歎氣,隻是低聲說道:“外人不過是斷章取義,誰能真的知曉東宮的難處。”
東宮之難,要不就是殿下這樣的極致的沉默,閉門不出,要不就是郡主的囂張,人儘皆知,總的不過是想求得一線平安罷了。
“哎,郡主這裡排的都是對的。”陳菲菲指著南市到上林坊附近的十幾個大小訪市,“看來郡主在這一帶玩得很頻繁,路段頗為熟悉的。”
沐鈺兒的目光在東北角的一塊一掃而過。
確實整整齊齊,一個也沒出錯,連著那些店麵都是對的,不由有些驚訝。
洛陽共有坊間一百零八,大大小小各有不同,且不少坊名名字相似,記錯是常有的事情。
張一湊過來笑說道:“這裡有一個南市還有一個北市,中間還有一條洛河,承福、玉雞、銅鴕,和上林都是大坊,番人眾多,平日裡就很熱鬨,曲園也在附近,安從、慧慈裡麵到時遊玩的地方,可是洛陽城裡最熱鬨的地方,郡主殿下一看就是愛玩的人,時常在這裡跑也是常事,所以記得牢一些。”
沐鈺兒的目光在那條蜿蜒的洛水上掃過,眉心微動。
陳菲菲把最後一個棋子放回盒子裡,抬眸去看沐鈺兒,冷不丁問道:“你俞郡主,關係如何?”
—— ——
“我和小鈺兒啊……”安樂郡主把手中的書放在一側,故作大人模樣地撐著下巴,小腦袋晃了晃,可眼睛卻一直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唐不言,不陰不陽地冷哼一聲。
“好不好與你何乾啊,你們倆八字還沒一撇呢。”她話鋒一轉,譏諷道。
唐不言並未被激怒,安靜地跪坐在蒲團上,眉目清冷。
“北闕確實是陛下心腹,張柏刀有從龍之功,且這些年儘心竭力韋陛下辦事,這才讓陛下倚重。”唐不言聽出她的意圖,隻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但她不是。”
安樂郡主隻是笑了笑,隨口說道:“她救了我,我喜歡她不行嗎?哪有這麼多拐彎抹角。”
唐不言抬眸,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冷沁沁的。
“你自然可以,但安樂郡主不行。”他把那層模糊的紗布冷靜又無情地扯了下來。
安樂郡主眨了眨眼,冷不丁湊過去,像一隻得寸進尺的小豹子,見了人便是齜了齜牙,露出張牙舞爪的威脅模樣。
“她都沒說話,你是為什麼替她說話。”她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反問道,“我與她在一起,我還能害了她不成。”
“這話您對裴眠說過嗎?”唐不言冷不丁問道。
安樂郡主眸光微動,隨後輕笑一聲:“沒有。”
唐不言輕笑一聲,眸光冷淡,似能看透人心:“裴眠不算郡主的好友嗎?”
安樂郡主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玩著一盒珍珠,手指自珍珠堆中插入,又緩緩抬起,美麗的珠子發出叮咚脆響。
那些珍珠個個如拇指大小,晶瑩玉潤,微光閃爍。
外人眼中珍貴無比的東海玉珠不過是郡主無聊打趣的玩具。
美麗卻又脆弱。
郡主也許會在某個時刻喜歡這盒耀眼的珍珠,可眨眼間就不會再喜歡,甚至棄之如敝屐。
“算啊。”安樂郡主把那盒珍珠隨意弄亂,又慢條斯理一個個歸整著,直到表麵相差不大,這才繼續開口說道,“所以我去裴家悼念了啊。”
那日安樂郡主補送了喪儀給足了裴家的麵子。
一個裴家,先後有了公主殿下和郡主殿下的悼念,昨日陛下還讓裴家那個大郎君入洛陽,想來是打算留在洛陽授官了。
“就算郡主送她這一盒珍珠一般。”唐不言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