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

張一蹲在地上, 激動地看著被程捷胸口挖出一大塊的木偶人。

屋子漆黑,隻有兩盞燭火幽幽地亮著,朦朦朧朧地照著張一癡笑的麵容。

“你看這個齒輪加上長杆可以控製手臂, 然後你看手臂這裡,木偶外表的手腕,手肘還有上臂是可以自由活動的,靠得就是內部的這三節木條, 你小臂那一節裡麵, 連手指上都可以單獨控製。”

“好精巧啊,所有機關都是單獨控製著四肢,甚至是手指腳趾, 所以你們都覺得像一個人,人能動的地方他也能動, 可不是像一個人嗎。”

“胸口這個盒子怎麼打不開,好像是機關鎖。”

程捷看的似懂非懂, 伸手扒拉了一下,卻發現不能隨意撥動, 頓時驚訝問道:“怎麼不會動啊。”

張一立刻珍惜地摸了摸:“就跟傀儡一樣, 這個東西是需要牽引力的,需要方向, 需要力氣, 兩者合一, 而且你看這個木偶很重,所以牽引他的力氣並不小。”

“怎麼牽動的?”一側的唐不言問道。

此刻,天色還未完全漆黑, 沐鈺兒和唐不言滿肚子心思, 從後山下來時順勢來找張一和程捷。

楊言非和陳菲菲等人早就回來了, 蹲在另一側,正在把撿回來的另外一個木偶人碎片拚起來。

張一摸了摸下巴:“我懷疑是這個木盒的問題。”

眾人的目光看著那個緊閉的兩個手掌大小的木盒。

“你看所有東西都是從這裡伸出去的,那就有點像這個盒子是這個木偶的控製腦袋。”張一伸手敲了敲,盒子發出沉悶的聲音,“老大你快幫我拆一下這個,我想帶回去研究一下。”

沐鈺兒站在他們前麵,正在肢.解另外兩個一動不動的木偶,聞言便上前一步。

“我來我來。”程捷把人攔下,“這木偶被我踩了幾腳,有點臟。”

之前打起來有點凶,把人摁在地上錘了好幾下。

沐鈺兒站在邊上,看程捷手腳麻利把那木頭扯出來,便打算繞到唐不言身邊去。

就在此時,原本安靜躺著的木偶人突然動了動手指,那雙琉璃鑲嵌的眼珠瞬間活了起來,安靜地注視著沐鈺兒。

那張白麵紅腮的臉半明半亮,影影綽綽,好似有個人驟然回到這個身體裡。

“好燙!”與此同時,程捷立馬把手中的盒子扔了,甩了甩手。

張一則是嚇得立馬跳到唐不言身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唐不言原本正看著沐鈺兒,猝不及防被掛了一個沙袋,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被他直接撞到。

“哎哎,三郎。”秦知宴嚇得慌忙伸手。

“郎君!”瑾微噌的一下站起來。

楊言非連忙把靠近那個木偶人的陳菲菲拉了回來。

屋內被這個動靜嚇了一跳,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沐鈺兒臉色大變,快走一步,下意識伸手把人攔住,順手把張一扯下來扔出去。

張一反手抱緊她的手臂,一臉驚恐。

“怎麼,怎麼還會動啊。”他哆嗦著說道,腦袋也不敢往後看。

沐鈺兒甩了兩下沒把人甩開,無奈說道:“彆拉著我,我去看看。”

張一惶恐地鬆不開手。

沐鈺兒順手把唐不言的袖子遞了過去,眼睛看向木偶臉上直直看著屋頂的琉璃眼珠,敷衍說道:“抱著抱著。”

張一盯著那截精致奢華的袖子,悄咪咪去看一側的唐不言,麵露猶豫之色。

——這可是少卿的袖子!

唐不言正垂眸看著他,最後把手遞了過去……

——少卿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啊。

張一感天動地,連忙抱在懷裡,整個人躲在他身後,害怕又好奇地張望著。

沐鈺兒蹲在那腦袋邊上,伸手扒拉了一下,隻是這次腦袋紋絲不動,那雙眼睛也趨於趁機,木偶身上那點詭異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剛才很燙。”程捷捧著手小心湊過來,“特彆燙,突然發燙的,跟火把點我手指頭一樣。”

沐鈺兒伸手去拿那個木盒子。

程捷已經暴力拆了一半了,隻剩下幾根木製的聯動長木條還焉噠噠地勾連著盒子,原本整齊的內部布置頓時被他糟蹋了一般。

“這木頭也能詐屍。”原本幫忙一起弄碎片木偶的秦知宴立刻湊了過來。

那看著那雙陰惻惻的眼睛,伸手在眼前晃了晃。

那雙眼珠流光微動,又似影子閃爍,但不知在何時,那雙眼珠微微一動,正幽幽的看著秦知宴,那隻手也緊跟著動了動,卻隻是抬了抬,最後又摔落在地上。

“我的天爺。”

秦知宴直接跳到程捷懷裡。

“娘啊!”

張一也被嚇得抱緊唐不言。

沐鈺兒嘶得一聲,把盒子在空中拋了幾下,好似燙手山芋一樣,被來回拋著。

“是又變燙了嗎?”唐不言朝著她走了幾步,奈何被張一死死抱住,實在是拖不動慌張的人。

“好燙。”沐鈺兒燙得摸了摸耳朵,齜牙咧嘴說道,“這不是把我手抓進活裡烤嗎?”

“對對,真的很燙。”程捷甩不開秦知宴,就把人撥棱到一邊去,探過腦袋問道,“這裡麵怎麼突然燙起來了。”

沐鈺兒用衣袍重新拎起木盒子,最後扭頭去看那顆腦袋。

木偶人的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看著秦知宴,隻是那點奇怪的感覺在一起消失不見了。

“他的眼睛動了,這個就便燙了,還是這個燙了,這個眼睛就懂了。”沐鈺兒喃喃自語,“它怎麼突然就動了。”

“不會真的是木頭成精了吧。”秦知宴悄咪咪睜開一眼。

張一一晚上被嚇了好幾次,隻覺得心力憔悴,氣弱說道:“肯定是觸動什麼了,這個盒子很有可能就是機關的控製,也就是我們之前找的動力。”

唐不言嗯了一聲,目光看著那雙黯然的眼睛,突然伸手在那眼珠子前晃了晃。

那雙琉璃雕刻的眼珠好似有微光閃動,可那光在跳動的燭火光照下實在太微弱了,可即便如此,那木偶還是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轉動眼珠,幽幽地看向唐不言。

若是人的眼睛從左邊看向右邊,眼眶,肌肉都會被牽引著,身子連腦袋都會微微移動,可偏這人是個木頭做的空心人,到處都是冷冰冰的僵硬木頭。

那雙眼珠在巍然不動的頭顱下自僵硬空洞的瞳仁中緩緩移了過去,以一種不經意間,卻又驀得有種肉眼可見的距離,自左邊移到右邊。

幽深暗黑的眼珠直勾勾地注視著麵前之人。

張一被迎麵暴擊,嚇得慘叫一聲,整個人掛在唐不言身上。

“鬼,鬼啊。”

唐不言被撞了一下腰,不得不扶著後側的高幾才站穩身子,痛苦地揉了揉耳朵,又掐了掐腦袋。

“彆叫。”

角落裡的奴兒看不下去了,伸手捏著他的嘴巴,就像抽抹布一樣,順手把人從郎君伸手抽出來,不耐煩掛在自己身上。

張一整個人虛弱地趴在他背上,瘦臉蒼白。

“隻要有人經過,他就會動……”沐鈺兒若有所思,冷不說道,“原來這就是畫龍點睛。”

唐不言去看另外一個已經被巨蛇咬的支離破碎,甚至連半具都拚不起來的木偶人,但依舊可以從半個腦袋上看到那隻暗淡的琉璃眼珠。

“所以眼珠子是他們的開關?”陳菲菲低頭看著麵前的破碎木偶,伸手在她眼珠子上動了一動,卻毫無變化。

“他肚子都空了。”楊言非說道,“這個小盒子不見了。”

“這兩個木偶人不會動,它裡麵是空的,也沒有眼珠子。”程捷扭頭去看背後一大一小的木偶人。

這兩個木偶人中間甚至都沒有緊密的物件,空空蕩蕩的,倒想是市麵上常見的木偶。

沐鈺兒手腳麻利地把剩下的連接枝乾都扯了出來,把小盒子放在手裡扒拉了一下,最後擰眉,遞給唐不言:“這個機關嚴絲合縫的,這個洞也太小了,手指也伸不進去。”

唐不言接過兩個阿巴掌大小的木盒子,盒子上還帶著滾燙的溫度,被耐熱的木頭遮擋了大半,但入手依舊覺得灼熱。

“有點像魯班鎖。”張一從奴兒背後探頭過來,“但榫卯結構也有插口啊,這個怎麼四麵是封閉的。”

唐不言把那個盒子放在手心顛了顛。

“裡麵有東西。”他說。

“還挺重的。”沐鈺兒先是蹲在地上在哪木偶人的眼睛上來回晃了晃,見它渾然不動,再也沒有剛才的變化,這才起身說道,“而且裡麵似乎有液體。”

“會變燙,是不是因為裡麵有火?”張一心癢癢說道。

“有火有什麼用?”沐鈺兒問。

張一搖頭,然後指了指:“這兩個木偶工藝差好多啊,從外表的精細度道內在的結構。”

眾人的目光落在旁邊隻剩下半截的木偶身上。

木偶說是半截其實也就剩下幾個零件了,裡麵的東西也都零零碎碎,但也能看出木偶裡的與眾不同的細致。

“這個木偶更精致一點。”楊言非兩相對比著,“這具裡麵的零件幾乎塞滿了身體,但內在這一圈,卻是空的,應該就是塞人的,但是感覺好擁擠啊,那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中間那圈空白的地方並不大,尋常男子體型難以進入,便是沐鈺兒這等修長身形都有些縮手縮腳,倒是琉璃這等嬌小體型的剛好。

“男的。”沐鈺兒眯了眯眼,“但當時那條蛇來得巧,我還沒仔細看,也不知道裡麵的具體模樣,但那個人好像還挺高,半截脖子露出來的。”

“這等技藝當真是鬼斧神工。”張一小心翼翼從奴兒背上滑下來,小心翼翼挪過來,蹲下來擺弄著那身軀身上的結構,“上一具控製小臂的不過一條連軸,但這個足足有十根,而且互不乾擾,這十根控製著小臂上的每個部位,人的小臂也就一個骨頭,幾塊肉,這個機關一旦啟動,簡直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彆。”

沐鈺兒聽得認真,隨後不解問道:“這個木偶人打鬥起來,到底是人控製還是機關控製?”

張一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摸過去,恨不得一雙眼睛都埋進去,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設計這個東西的人,要的應該是足智多謀的腦袋,無堅不摧的身體。”

沐鈺兒一怔。

“那不就是無敵了。”秦知宴驚訝說道。

張一點頭,他對讀書之事並不精通,但極為擅長奇技淫巧之術,一眼就能看出做出此物之人一定也是精於此道之人,甚至比他還要厲害上許多。

“那個盒子在胸口的位置,但這個胸口的位置要站著人,那他的這個盒子塞哪裡?”楊言非問。

“你看腿這邊應該有一個分支挾製控製大腿,但這裡斷了,按道理一根長軸是不能斷的,且要留有至少一寸的距離才能靈活轉動,所以我猜測,這條連軸應該很長,隻是現在斷了而已,若是我的話,會把所有接頭連起來……”張一點了點心臟的位置,“應該在這裡。”

“這個位置倒也合適。”楊言非摸摸下巴。

“所以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沐鈺兒扭頭去看唐不言,期待問道,“開的出來嗎?”

“傳言墨家有一款機關,由二十七塊組件組成,一旦合成便稱得上1肉體凡胎,再也不能打開,最合適用來掩蓋秘密,其作用不亞於石沉大海,稱之為沉海,但此技在秦朝時便以被銷毀。”唐不言把手中的正方形盒子來回撥弄著。

“但這裡不是有孔嗎?”沐鈺兒湊過去,用手指指了指盒子上的八個孔。

唐不言摸索著其中一個細長的洞口:“這就是設計之人的高明之處,借著榫卯的空隙卡主鏈接軀乾的八條連軸,卻又完全沒有破壞這個機關的結構。”

沐鈺兒嗯了一聲:“那現在可以打開嗎?若是不行,我就把它拆了。”

“若是我沒猜錯。”唐不言冰白的手指捏著那個方塊盒子,“這裡麵放著是易燃之物。”

沐鈺兒點頭,順手抹了一把木頭,煞有其事說道:“我覺得也是,燙手。”

唐不言的目光在她的手指上一掃而過,最後單獨拿說道:“若是強.拆,很大程度會自爆。”

沐鈺兒一驚,原本撫摸著木盒的手指一動,瞬間把它從唐不言手中抓了出來,緊張說道:“這麼嚴重!”

唐不言頷首:“設計之人心機深沉,手段高明,當屬不二天才。”

沐鈺兒擰眉,打量著手中的東西,活像一個燙手山芋:“這可怎麼辦?”

“反正這裡到底是怎麼驅動已經不重要。”一直沉默的琉璃低聲說道,“但有人借著這些木頭人裝神弄鬼是不爭的事情了,這東西是村裡的,村子裡人人都在打磨機關物件,我們不如去問一下這村子裡的人。”

“是這個道理。”秦知宴點頭附和,“天下之物本就不能竟得秘法,反正木偶的秘密已經確定,小貓兒之前看到的木偶人抬棺很有可能就是這樣的木偶,那個嚇唬你的,躲在木偶裡的人也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現在隻要弄清這個村子,到底要做什麼,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

“是啊,這個村子真奇怪,有這麼厲害的本事去洛陽賣藝保證賺得滿缽,現在龜縮在這裡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也太可疑了。”一直沉默的王新不解說道,“我今日把村子裡的人逛了一遍,我發現這裡的年輕人很少很少,大都是老年人,實在是有些奇怪。”

沐鈺兒把木盒子放在直接打轉著:“今日我和少卿去了後山,聽到那個阿大說,村子一直在和一夥人合作,那夥人的目的位置,但村子的目的似乎是治病,對了,菲菲,那些年輕女子到底為何不能生下孩子。”

陳菲菲頭也不抬說著:“中毒了。”

“中毒。”琉璃驚訝說道,“誰對她們下毒了。”

陳菲菲摸了摸那個木偶人的琉璃製成的眼珠,沉吟片刻後說道:“中毒時間挺長了,隨著中毒年限越來越長,所以原先隻是生不下來,之後是胎兒畸形,然後就是容易流產,孩子活不下來,到現在連受孕都難以成功。”

“什麼毒這麼陰險。”秦知宴蹙眉問道。

陳菲菲搖頭:“沒有仔細查過,也沒找到可能有毒的東西,隻是按照他們的話推測下來而已。”

“那兩個媳婦說村中所有女人都這樣,是不是說明這個毒隻對女子有用,而且是不知不覺下的,所以才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琉璃蹙眉說道,“何人如此歹毒。”

陳菲菲擰眉;“沒有什麼毒藥隻會女子生作用,對男子沒用的,都是肉體凡胎,毒藥也沒腦子,不可能隻挑女的。”

“那兩個媳婦的郎君我並未診脈,我並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問題,但那個村長我順勢看了看,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沐鈺兒沉默,背著手繞著唐不言開始繞圈,嘴裡分析著:“一家子的衣食住行都是一樣的,沒道理就逮著兩個小媳婦,而且全村的女子都是如此,最大可能是毒下在男人碰不到的地方。”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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