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貓?”沐鈺兒去看那位眼盲的婦人, 唇齒輕啟,嘴角上挑,“您怎麼知道又有人被貓抓了?”
老婦人側首, 似乎在仔細聽著,可隨後便緊緊皺眉,眉眼間能依稀看到年少時的清秀模樣,聞言, 敏銳察覺出這話的不對勁, 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夫君之前說過天樞內有貓,之前就有一個雕塑的工匠被貓劃傷了,結果意外去世, 因為家中貧瘠,夫君還送去一筆安葬費。”她聲音微微放輕, 淡淡說道,“我以為您是為了這事來的。”
沐鈺兒一隻手背在身後, 意味不明地詐道:“天樞確實有些招貓,那貓也很邪性, 抓了一下人就死了。”
老夫人歎氣:“對, 也不知怎麼的,那個地方招貓, 其實還有不少人被貓抓了, 大都是雕塑的工匠, 可能是爬上爬下,跟逗貓一樣,連他都被抓過一次, 大晚上回來血淋淋的, 給我嚇壞了。”
沐鈺兒心中微動:“是天樞動工後的一個月。”
“您也知道?”老夫人驚訝, 隨後點頭說道,“正是那幾日,如今雕塑工期緊,夫君也怕再出事,少一個人就意味著工期往後推了一天,一直憂心忡忡。”
工部兩位員外郎說過在天樞開工一個月後就發生中毒時間,他們當夜曾結伴回去拿水源和飯菜去化驗,路上就看到高足酉剛從天樞內出來,站在台階上捧著手。
他們本以為是雕刻雕的手酸,不曾想是被貓抓了。
——所以,高足酉竟是一開始就知道有貓的。
“天樞工程緊張,高足酉大監這些日子一定很忙吧,這幾日都是何時回家的。”
“這幾天都挺早的,暮鼓一響,準時下值。”老婦人謹慎說道。
阿正撇了撇嘴:“前幾日還有兩個大監來家中頤指氣使,指責阿耶的。”
“誰?”沐鈺兒眉尖一跳。
阿正憤憤不平說道:“叫什麼毛婆羅和泉獻誠,那個毛婆羅說話咄咄逼人的,還把我爹弄生氣了,那人說什麼大晚上雕刻浪費油燈,也危險,話裡話外卻擔心我爹大晚上會拿東西一樣,最後還和我爹吵了一架,那個泉獻誠一直看戲,等吵到不行了這才上來勸架,兩個人沒一會兒就走了。”
“他們來過幾次,何時來的?”沐鈺兒問道。
阿正仰著頭想到:“三月三十那日,對了,還有四月初的某日,阿耶難得天沒黑就回家了,吃飯的時候不是說天樞最近有事情,最近都沒法上工,要休息幾天,那日他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這幾日,高足大監可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人心惶惶,那隻貓實在有些可怕。”
“高足酉大監有何反應?”沐鈺兒問。
阿正迷茫:“沒啥反應啊,阿耶不愛說話,和他們也無話可說,吃了一盞茶,就送他們走了。”
“那日你阿耶是不是一直在歎氣?”老夫人問。
“對,不過阿耶之前也一直歎氣,那天大晚上不睡覺在屋外歎氣。”
阿正摸了摸腦袋,苦惱說道:“之前因為大雨,隻能在鐵山附近雕塑,現在鐵山連著門口的大麒麟都弄好了,就差上麵那條巨龍了,阿耶很負責的,肯定很擔心工期,畢竟他是雕刻大監,若是沒完成,弄不好要掉腦袋的。”
沐鈺兒神色凝重。
三月二十九就是鬨鬼的第一天,天樞很有可能因為這事停工的。
高足酉卻在前後幾日便憂心忡忡,所以他到底在憂心什麼。
阿正扶著阿娘走到一側坐下,不悅說道:“兩位貴人也看到我家情況了,阿娘早些年做繡活弄壞了眼睛,我在家中做一些木活,阿耶做事勤勤懇懇,若是有犯錯,還請這位貴人明講,若是做壞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輕輕責怪道:“如何與貴人這般說話,人是來查事情的,各有各的職責,不許多生口舌。”
王新沒想到這個瞎眼老夫人還挺通情達理,甚至說話頗為文雅,像是讀過書一般。
阿正暗自撇了撇嘴:“知道了,阿娘我扶您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就好了。”
老夫人無奈說道:“我給你做了衣服,記得等會來試試。”
沐鈺兒眼尾順勢一瞟,冷不丁問道:“夫人刺繡的手藝好生精湛。”
“年輕時學了點。”老夫人笑說著,一筆帶過。
沐鈺兒點頭:“原來如此,針線細密,色精彩射目,花鳥頗有綽約讒唼之態。袖口的紜襇繡針下深淺變化不同,夫人雖然隻用了四個顏色,構色卻富麗堂皇。”
阿正下意識低頭去看袖口的花紋。
不過是一段簡單的四色纏枝葫蘆紋花色,是阿娘尋常衣物都會繡的樣式,不論如何瞧著,其實都格外簡單,絲毫看不出這位貴人所說的厲害之處。
“貴人過獎了。”老夫人神色平淡說道,“不過是尋常繡法而已,當不得貴人一聲誇。”
沐鈺兒笑著不語,反而另起話題說道:“可以讓我們進屋看看嘛?”
老夫人頷首:“自然,我夫君敢作敢當,問心無愧,阿正帶兩個貴人去看看,老朽去廚房為兩位貴人燒水。”
沐鈺兒並沒有因為被人嘴上激了而露出不好意思之色,扭頭對著王新說道:“與我一道進去看看。”
王新嚴肅點頭。
高足酉的家中並不算富庶,一進院子隻有三間屋子,分彆是正堂和左右兩間廂房,右廂房靠牆的位置開了一個小小的廚房。廚房外掛滿了肉乾和魚乾。
沐鈺兒下意識朝著那魚乾上看了一眼。
魚是小魚,被曬得焦黃,表麵還未來得及抹鹽巴,瞧著不太入味,如今隻剩下零星七.八條。
沐鈺兒走入正堂,正堂裝飾簡單,卻格外有品位,正中掛著一幅仙鶴救靈芝的壁畫,與他處不同的是,這不是用筆墨畫的,反而是用針線繡的,也就是少見的繡畫,兩側高幾上擺著刷上彩漆的雕塑假花,栩栩如生。
此外,兩側空地上各自放著三四個已經雕好上漆的雙開木櫃,櫃麵上雕刻著鴛鴦戲水,筆法細膩生動,想來是因為之前下雨,為了避免潮濕,這才搬進來陰乾的。
王新謹慎,去了兩側把櫃子一個個打開,見裡麵都是空的也不氣餒,繼續去其他地方仔細檢查。
“這個櫃子是誰做的?”正中的沐鈺兒目光掃過櫃子,反問道。
“是我做的。”阿正說道,”這是鄰居準備成婚訂的櫃子,阿耶接過來的工作,但雕刻是阿耶親自雕的,也算是我們送給鄰居的賀禮。“
“你沒有和你阿耶學雕刻。”沐鈺兒不解。
“有啊。”阿正說道,“隻是我雕刻的手藝還未學精,因為這是給人做喜事用的,阿耶就親自動手了,而且我們什麼都做,做木工簡單方便,交付也快,若是隻做金銀首飾耗工長,要求細致,來錢並不快,難以維持生活。”
沐鈺兒頷首,盯著其中一個梳妝台模樣的櫃子看:“這是梳妝台嗎?為何沒有鏡子。”
“拿去打蠟了,這幾天都是下雨天不好上蠟。”
“鏡子要打蠟?”沐鈺兒手指微動,“是普通的蠟燭嗎?有味道嗎?”
阿正搖頭:“是特製的有點水狀的蠟油,無色無味,入水格外細膩,剛打好蠟的鏡子是不能碰的,容易留下手指印,這樣整個鏡子都要重新弄,要等自己風乾,或者太陽暴曬,讓蠟被鏡子慢慢吃進去,這樣鏡子就很難生鏽,照起人來也會格外光亮。”
沐鈺兒沉吟片刻,反問道:“若是溫度高了也可以嗎?”
“自然可以。”阿正說,“那個蠟格外怕熱,若非這幾日一直下雨,如今天氣有些熱了,便是通風也該通風夠了。”
兩人說話間,王新已經把整個正廳轉了一圈,這才走過來:“布置很簡單,沒有奇怪的地方。”
“本來就沒有。”阿正嘟囔著,“你們接下來要去看哪裡?”
“去寢居。”沐鈺兒捏著手指,“你阿耶最近都何時回家。”
阿正帶著兩人去了東邊的廂房:“這哪知道,有些時候早一點,有些時候晚一點,看那個設計圖紙的大監今日給任務量多少,完成了才能回來。”
沐鈺兒腳步一頓:“高足酉的雕刻工作是有任務量的。”
阿正不耐說道:“當然有,工程量太大了,我之前看過阿耶拿回來的東西,亂七八糟的,也不知為何這麼安排,比如那個天樞內的雕塑明明一天都能完成,卻要分成兩次。”
“之前又是工匠們中毒,又是大雨,又是有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雕刻的工期一直往後推,那個矮個子毛婆羅整日在貴人麵前拍馬屁,搶功勞,可把我阿耶累死了,有時回家都要子時了,實在太過分了!”阿正又急又氣地罵道。
“雕刻的事情不是由高足酉一人說了算?”沐鈺兒不解問道,“兩人同為大監,且他是設計圖紙的,如此指手畫腳,難道沒人反映有人僭越了。”
阿正冷笑,咄咄逼人說道:“如何反映,聽說領頭的那個波斯人隻管天樞工程成不成,之前出了事可是麵都不露,無情無義之人,另外一個就是運銅的那個高麗人,我瞧著也是投機倒把之人,眼珠子整天滴溜溜的轉,和那個小矮子臭味相投,工程上的事情實際就是那個小矮子毛婆羅說了算,我阿耶脾氣耿直,不知被他穿了多少小鞋。”
沐鈺兒站在台階下,看著緊閉的大門,眼睛微微眯起:“說起來,你為何沒有被大監一起帶去天樞上工。”
阿正喪氣說道:“阿耶說是我水平不行,以前阿耶都是帶我一起出門的,這次卻說天樞工程不能開玩笑,大概是怕我鬨出簍子,就不讓我去了。”
沐鈺兒抬眸看向院中幾個尚未完工的木櫃,指著其中一個:“這是你雕刻的嘛?”
雕的是一對洗水鴛鴦躲在荷葉下交頸遊玩,刀鋒流暢,委婉可愛,稱得上是纖毫自矜,神融飛動的精品。
“是我雕刻的。”阿正頓時得意說道,“如何,還不錯吧,貴人若是大婚,可以找我給貴人打造一套鴛鴦戲水的家具,我最擅長這個了!”
這話鋒刮得人猝不及防,沐鈺兒被口水嗆了一下。
身後的王新斜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再隨便打趣我們司直,我就揍你。”
阿正立馬懊惱地拍了拍嘴:“我這嘴,又開始惹禍了,真是對不起。”
沐鈺兒拍了拍胸脯,饒有興趣地想著這個奇怪的一家三口。
高足酉性格強硬古怪,夫人舉止有禮卻不甚親切,可偏偏這樣的一對夫妻生下的小孩頗為健談,甚至有些缺心眼。
三人進入內屋,屋子被收拾得格外乾淨,大概為了照顧眼盲的妻子,整個院子都沒有台階。
“方便隨便看看嘛?”沐鈺兒彬彬有禮地問道。
“不可以的話,你就不看嗎?”阿正不著調地問道。
沐鈺兒含笑點頭:“當然不可以。”
“那你問我做什麼?”阿正嘟囔著。
沐鈺兒漫不經心地捏著手指:“自然是一個讓你心裡舒服點,一個讓你不舒服點,畢竟我們北闕都是文化人,都是規矩辦案的。”
阿正臉上露出一言難儘之色。
“那您看吧,反正我阿耶是不可能做壞事的。”他信誓旦旦說道。
沐鈺兒和王新打了一個眼色,各自朝著兩個方向走去。
王新去了衣櫃那一側,沐鈺兒便去了左邊的寢臥。
寢臥極大,正前方架起一座四開長河落日的輕紗屏風、穿上掛著青綠色的紗幔、右側的床柱上掛著模樣精致的香囊、再看去床上鋪著枕席,整整齊齊疊放著被褥。
沐鈺兒的目光落在右上方的嫩黃色的香囊上,香囊上繡著梅花淩然綻放的花紋,絲細如發,針腳平整,劈絲配色,無不精妙。
“這是你阿娘繡的?”沐鈺兒指了指上方的香囊。
阿正看了過來,點頭吹噓道:“家中家具全是阿耶做的,繡畫全是阿娘做的,我敢打包票,全洛陽雕刻手藝超過我阿耶的寥寥無幾,繡花技術能和我阿娘媲美的,少之又少。”
沐鈺兒意味深長說道:“這倒是,上一次見如此精妙的還是積善坊煙斜街的唐家。”
阿正一愣,好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唐家是誰家,嚇得連連擺手,心虛說道:“這如何比得了,我阿娘,我說的是民間手藝人,我阿娘就是普通繡娘。”
沐鈺兒眨了眨眼,笑了起來:“我本以為你阿娘是哪家貴人府中放出的繡娘。”
阿正歪頭,隨後搖頭解釋道:“沒聽我阿娘說過還有這樣的好事,再說了我阿娘肯定就是普通人家,要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我家怎麼會沒錢呢。”
沐鈺兒收回視線,繼續看著屋內的擺設。
乾淨簡單,一目了然。
高足酉的家人顯然有秘密,但誰家每個事,隻要和此事並無關聯,她自然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今日這番談話依稀能聽出高足酉對天樞建造之事出人意料的擔憂,這種擔憂甚至超越了對工期的擔憂。
——他到底在擔憂什麼?
所以少卿給她這個扳指一定是覺得貓女的事情和這個扳指的主人有關。
現在確定扳指的主人是高足酉,難道貓女真的是高足酉放進去的?
他做雕刻,難道沒發現自己雕刻的龍頭下有暗道。
他和幾位大監關係不好,到底是性情耿直,還是另有所圖。
再往回說,貓女為何要給少卿的這個東西。
——是無意還是,有意?
沐鈺兒站在窗邊沉吟,驀地抬眸,猛地看到西廂房隔壁的廚房窗邊,有一雙毫無波瀾的渾濁眼睛正微微側首,‘看’著她的方向。
——這個盲眼老婦人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靜!
那老夫人格外敏銳,大概是察覺到她沐鈺兒的回視,連忙低頭,整理手邊的東西。
沐鈺兒眯了眯眼。
王新也從左邊走了回來,搖了搖頭:“很乾淨,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沐鈺兒點頭:“那我們走吧。”
“你是你阿耶阿娘的親兒子?”王新冷不丁說道。
阿正激動說道:“當然。”
沐鈺兒看過來。
“長得也太不像了。”王新嘟囔著。
阿正跟在他們身上,絮絮叨叨著:“不要說我的事情了,要我就說我阿耶不會有問題的,我阿耶是好人,和左右鄰居關係都很好,就連工地上那些被貓抓傷的人,都是親自去探望還去送藥的……”
“送藥?”沐鈺兒腳步一頓,扭頭問道,“你們有被貓抓傷的藥?”
阿正猝不及防,差點一腦袋朝著沐鈺兒的後背撞去,被王新宛若拎小雞一般抓起來,隨後放在台階上。
“嚇死我了。”阿正嚇得拍了拍胸口。
“你們有藥。”沐鈺兒背在身後的手倏地握緊,口氣一緊,隨後立刻放緩口氣,淡淡問道,“哪來的藥?”
阿正呆呆地看著他:“啊,這,被貓抓了自然是找大夫配的啊。”
“看哪個大夫?”王新擰眉不悅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阿正被他們弄得緊張起來,嘴裡磕巴道,“是當時阿耶自己被抓了之後看的大夫吧,阿耶去看望其他受傷的工匠時,都是自己直接給藥的,說功效很好,咦,阿耶哪來的藥!”
阿正嘴巴極碎,一個人也能說個不停。
“應該是之前阿耶看病時,留了藥方然後自己做了藥丸子,這樣也省了給其他人診脈的費用,阿耶雖然是大好人,但我家實在不太富裕。”他嘴裡碎碎念著,隨後苦著臉,長長歎了一口氣。
沐鈺兒一怔:“高足酉有貓毒的藥丸?”
阿正點頭,驕傲說道:“有的,天樞實在太多貓了,被抓了七.八個人,除了第一個人死了,其他人都好好的,一看就都是我阿耶的功勞。”
“藥丸可否給我們看看。”沐鈺兒緊握的拳緩緩鬆開,平靜說道,“讓大監花了這麼多錢,這錢理應也該是天樞自己負責。”
阿正先是大喜,隨後蹙眉說道:“這藥丸是阿耶自己保存的,說是怕我們弄丟了。”
王新蹙眉:“自己保存?”
“對啊,家中時常人來人往,阿耶時常攬去大半活計,不讓我們太過操心,這個藥丸畢竟花錢做的,肯定是怕我們弄丟了,而且帶身邊不是也方便嘛。”
沐鈺兒一口氣緩緩吐出,隨後立刻說道:“去天樞。”
阿正看著兩人匆匆離去,轉身,撓了撓腦袋:“真是奇奇怪怪的人,啊,阿娘,小心!”
他驚訝,連忙跑到廚房窗邊,把那茶壺和茶杯推開,燙的齜牙咧嘴:“熱水,小心燙,都要漫出來了,阿娘怎麼心不在焉的。”
老夫人回神,毫無焦距的目光看向窗邊的兒子。
“你,你去工地找你阿耶回來。”她聲音沙啞說道。
阿正歪頭:“現在嗎?阿爹不是剛走嗎?”
“對,就現在!”老夫人聲音微微提高,蒼老的麵容微微扭曲,“就現在,跟他說我不舒服,讓他立刻回來。”
阿正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好好好,阿娘彆激動看,我先扶您去裡屋休息。”
老夫人推開他的手,臉上恢複了之前的平和:“不礙事,阿娘有些不舒服,你快去快回,去吧,讓你阿耶回來。”
阿正哎了一聲,匆匆走了。
仁和坊主街上,沐鈺兒和王新出了巷子,正準備翻身上馬前往天樞。
王新動作一頓,指著不遠處一處魚攤:“這不是高足酉嗎?”
沐鈺兒凝神看去。
隻見一個剛剛上岸的魚攤邊上圍滿了,高足酉身形高大,在一眾買魚人中格外顯眼,所以才一眼就被王新看到。
“現在不是剛到卯時嘛,按道理他不是應該去天樞上工了嗎?”王新驚訝,扭頭去問沐鈺兒,“要不要把人攔下。”
沐鈺兒牽著韁繩,沉吟片刻後點頭:“帶去我們的暗哨附近,我去高足酉家中拿個東西。”
王新點頭,很快就單獨上前。
高足酉把那一小框沒人要的小魚全都包了,正打算付錢時,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不解扭頭。
“我家司直請您過去說話。”王新不笑時,眼尾處的那道疤顯得格外嚴肅,甚至稱得上時候凶神惡煞。
高足酉臉色微變,隻是手臂剛動,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就像鐵鉗一樣,牢牢把人止住。
“大庭廣眾鬨起來不好看。”王新咧嘴一笑,在他耳邊狀似熟稔,“大家都是體麵人,我們司直就是問幾個問題而已,不會耽誤您太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