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
奶黃不高興的激烈喵喵聲終於把正在廚房內做菜的張叔也驚動了。
張叔腰間圍了一塊洗得發白的湛藍色圍兜, 自廚房內慢慢走了出來:“三娘,不要再逗奶黃了……這是?”
他聲音一頓,顯出幾分猶豫不安。
唐不言抬眸去看這位據說自沐鈺兒一出生就照顧她的仆從——張生。
張生年紀頗大, 兩鬢斑白,眉眼處堆滿皺紋,身形佝僂,走路時能看出右腳有些跛。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台階上, 雙手在圍兜上擦了擦, 目光自華服錦繡的唐不言身上移開,看向沐鈺兒,小聲問道:“這位貴人是誰?”
沐鈺兒製不住瘋狂掙紮的奶黃, 隻好含恨放手,眼睜睜地看著奶黃朝著張叔衝去, 小爪子一伸,半掛拉在他腿上。
非常粘人, 就是不粘她!
“我的新上峰。”沐鈺兒咬牙,但還是背著手, 走到唐不言身上, 解釋著,“還是我們的新鄰居哦, 唐家三郎, 唐不言。”
唐不言站在屋簷下, 對他微微頷首。
張叔恍然,連忙把撒嬌的奶黃抱在懷裡安撫裡一下,熱情說道:“原是三娘的上司, 唐郎君快裡麵請。”
沐鈺兒連忙阻止了張叔的邀請,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扯出唐不言的披風,眼睛充滿期望地看向張叔:“張叔你快看看這個汙漬可以洗掉嗎?”
張叔眯著眼打量著一會,有些猶豫:“好像是墨汁。”
沐鈺兒連連點頭:“就是墨汁,而且還是鬆煙墨。”
張叔蹙眉:“這披風的料子瞧著像蜀中來的重彩經起花的的經錦,蜀錦的桑蠶絲以染色清晰著稱,彆說是墨了,便是一點帶色的水,染上就很難清晰,基本算是廢了。”
唐不言自垂眸中抬眸去看不遠處的張叔。
他眉宇間總帶著霜雪初積的寒意,這般冷沁沁看人時,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疏離和冷淡。
沐鈺兒聽得臉上笑意逐漸斂下,眼裡的光也跟著暗了下來,喃喃自語:“這麼講究啊,那不就是這披風壞了的意思。”
張叔也跟著慌了:“怎麼又弄臟一件披風啊。”
上次那條狐毛長容團花遊麟的赤獅鳳紋蜀江錦披風被小昭扒拉上兩個大黑印子,染上油漬,洗也洗不了,算是徹底壞了,沐鈺兒隻好廢物利用,把它拆了給奶黃做了一個毛茸茸的小窩。
沐鈺兒垂頭喪氣:“上次是小昭弄壞的,這次是我弄壞的。”
張叔也緊跟著愁眉苦臉起來。
隻有不知憂愁的奶黃調皮地在張叔身上爬動,毛茸茸的大尾巴晃動著,就像一根豎起來的雞毛撣子。
“下午不是還要去工部嗎?”唐不言垂眸,淡淡說道。
沐鈺兒回神,連忙說道:“不說了,張叔你快弄幾樣菜來,我下午還要去工部。”
張叔哎了一聲,把已經趴上他頭頂,耀虎揚威的貓兒拽了下來,放回地上:“早就備下了,就等三娘回來。”
他話鋒一頓,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唐不言:“不知唐三郎可有忌口的東西。”
唐不言搖了搖頭。
沐鈺兒委婉補充道:“就是一定要好吃點的,少卿喜歡吃甜的,辣的,不喜歡吃太鹹的,喜歡吃蔬菜,但蔬菜不要水煮,肉類不要太老,魚類不要多刺,內臟不吃,足蹄也不吃,樣子長得很奇怪的也不吃,還有米飯要軟糯一些。”
唐不言錯愕地看著她,就連張叔也頗為吃驚地眨了眨眼。
這麼多要求歸納起來,大概就是,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嗐,少卿挑食得很,他就是不好意思說。”沐鈺兒嘻嘻一笑,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張叔辛苦啦。”
“哪的話。”張叔回神,無奈地搖了搖頭,自一側的被切成方塊的地上撥了一些菘菜和蔥蒜,便回了廚房。
“對了,李子糕還有嗎?”沐鈺兒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想吃寫酸酸甜甜的壓壓肚子。”
張叔一見她如此便心疼說道:“可是又沒好好吃飯,這般不愛惜自己,熬壞了身子看三娘如何是好。”
沐鈺兒笑眯眯說道:“若是有的話,端點來,今天難得沒下雨了,我們在葡萄藤下吃飯。”
“三娘先行去待客吧。”張叔無奈地搖了搖頭,連忙去一側的櫥櫃中端出剛做的糕點,快步走了出來,“這幾日一直下雨,李子都壞了,想著三娘愛吃,今天早上特意做的糕點,本想著若是三娘今日還不歸家,就送去北闕的。”
沐鈺兒已經把飯桌搬了出來,聞言也笑了起來,得意說道:“我就猜張叔待不住三日。”
張叔把一疊紫紅色的糕點放在桌上,無奈說道:“三娘前日就說要歸家了,可不是好等,三娘並郎君稍等,飯菜一會兒就好。”
沐鈺兒笑,用腳勾了一個矮凳,動作熟練地坐了下來,伸手捏起一塊圓形小糕點塞進嘴裡,高興地眯了眯眼:“也太好吃了,酸酸甜甜,少卿快吃一個,張叔的手藝超級好的。”
唐不言把椅子搬了出來,隨後脫了大氅,舉目望了一眼,最後掛在支撐葡萄藤的支架上。
簡陋古樸的竹竿子被這件華貴富麗的披風一襯,也緊跟著身價水漲船高,雅致高貴起來。
沐鈺兒笑眯眯說道:“少卿在屋外吃過飯嗎?”
唐不言動作優雅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撚起一塊糕點,小口咬了一口,隨後搖了搖頭。
“那你今日吃一次,彆有風味,幕天席地,賞花吃飯,人間美食,人間美事。”沐鈺兒這邊忙不迭連吃三個,那邊唐不言才剛剛把最後一口放進嘴裡。
“這糕點很是好吃。”他完完整整吃完一個,這才誇道,“甜兒不膩,酸而不澀,餅內還有鬆仁,核桃仁的油香,算得上精品。”
沐鈺兒眼疾手快把打算偷吃的奶黃抱了下來,得意說道。
“這個是用李子做的,大李子去皮去核,隻用了一點糯米粉,再加切得極碎的白梅肉,最後用甘草湯和粉,最後再用蜜和著去皮的鬆仁、橄仁、核桃肉、還有一些甜瓜碎,最後放在小甑裡蒸熟。”
唐不言點到為止沒有多吃,隻是把在他腿邊打轉的奶黃抱在膝上,動作輕柔地揉著她的腦袋,笑說道:“好精巧的手藝,這手藝便是大戶人家的廚師都不一定能有,張叔以前是做廚師的?”
沐鈺兒搖頭:“張叔什麼都做的。”
唐不言掃了她一眼,也不再多問,隻是抬眸打量著整個院子。
這間一進院不算大,但李家之前為了和隔壁的二進院並起來,把前院擴了左邊一部分,是以院子占了極大的位置。
如今除了正中的位置依舊兩側通往東西屋子的路上鋪上青石板,之後的空地則被分成無數小方塊,之後種上各類水靈靈的瓜果蔬菜,甚至還在靠西屋子的空地上辟出一個頗大的馬廄。
一匹通體漆黑的馬兒正趴在欄杆上撲閃著大眼睛看過來,眸光清亮,察覺到人的視線,甚至還頗為通人性的歪了歪頭。
“紫電皮得很。”沐鈺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你彆被他好看的外表騙了。”
唐不言收回視線,垂眸看著奶黃的大尾巴正在繞著他手臂前打轉:“那司直為何買下它。”
沐鈺兒歎氣:“被他好看的外表騙了。”
唐不言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皮囊惑人心,看來對司直也很受用。”
沐鈺兒吃糕點的手一頓,下意識抬眸掃了一眼麵前之人。
那件簡單卻不失華貴的淺綠色衣裳越發襯得人如雪般冰白,眉眼如水墨,瞳仁似珠玉,月照雪明,清冷富貴,當真是洛陽美雪清絕的唐三郎。
她被自己心中閃過的那一絲隱晦而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差點被噎住,忙不迭去倒水,卻莫名手忙腳亂。
唐不言遞了一盞茶過去。
她家的杯子都是張叔自己做的木頭杯,隻在外麵刷上一層清漆,古樸簡單,她從未覺得簡陋,可此時此刻,被唐不言那隻宛若玉雕細琢的手指輕輕搭著杯壁推了過來。
——陋巷簞瓢,衡門圭竇。
“咽下去了嗎?”唐不言見她呆著不動彈,驚訝問道。
沐鈺兒倏地回神,連忙把茶盞接了過來,咕嚕咽了下去,不曾想茶水有點燙,便又是忙亂了一番。
“司直在想什麼?”唐不言捏著貓耳朵的手一頓,狀似不經意問道,“瞧著心事重重。”
沐鈺兒倒吸幾口氣,好一會兒才說道:“沒呢,想著的等會兒吃什麼水果。”
唐不言聞言,便掃了院內的幾顆果樹,笑說道:“春吃李杏,夏吃桃瓜,秋吃棗梨,司直的院子當真是人間喜樂處。”
沐鈺兒聞言,頓時得意地皺了皺鼻子,下巴微抬:“下次少卿若是要吃,儘管來摘,張叔種的水果又大又甜,春天就要過了,李子和杏子是吃不著了,夏天的時候請少卿吃桃子,又大又紅,皮薄多汁,硬一些脆甜爽口,軟一些軟糯清甜,便是做桃飯吃,也不必富貴樓的差。”
“對了,每年這個時候就到處下雨,張叔應該做了果脯,我去拿點,張叔做的果脯也很好吃,酸酸甜甜,少卿一定喜歡。”她想一出是一出,很快起身就去了位於東側屋子隔壁新搭的廚房裡。
“三娘要找什麼?”廚房內傳來張叔的聲音。
“今年做果脯了嗎?我給少卿做伴手禮帶回去。”沐鈺兒聲音悶悶的。
“三娘不要翻了,不放這裡了,在隔壁耳房的櫥櫃上。”張叔無奈的聲音。
沒一會兒,唐不言就看到沐鈺兒像隻小貓兒一樣竄了出來,隨後推開隔壁的耳房,搗鼓了好一會兒,這才捧著一籃子東西走了出來。
唐不言垂眸,揉著懷中已經閉眼睡過去的小貓,貓兒身體綿軟溫熱,手掌下是輕微的呼吸起伏,好不可愛的無憂無慮模樣。
“都是我張叔做的。”沐鈺兒把籃子放在他麵前,得意說道,“超級好吃的。”
唐不言抬眸,看著麵前興致勃勃的少女,那根鮮紅的發帶垂落在肩上,驕傲得意,就像奶黃高興時那根高高翹起的毛蓬蓬尾巴。
他眸光微動,冰冷的最後還是移開視線,落在門口,隨意問道:“這院子不造一個影壁嗎?”
沐鈺兒扭頭去看大門。
這院子是小院,被合並之後,以二進院為主,這間院子作為跨院,現在兩院分開獨立後,也隻是簡單圍了一個牆,又加了三間倒座房,影壁自然不存在。
“這位置也不大,做一字影壁有些擠,這樣就挺好,反正對麵也就是廂房的山牆。”沐鈺兒無所謂說道。
唐不言收回視線,隨意說道:“如今洛陽的小間院落流行在廂房的山體上直接期初小牆帽做出影壁的模樣,再雕些富貴繁華的祝福花紋,算多了點氣勢,也不會太占地方。”
沐鈺兒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隨後不好意思問道:“貴嗎?”
唐不言捋了捋袖子,淡淡說道:“我的院子要換個影壁,若是一起做,可能會便宜些。”
沐鈺兒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揚起:“這多不好意思。”
唐不言慢條斯理地捏著貓耳朵的手,聞言,抬眸,似笑非笑:“就算平了司直這籃子果脯。”
沐鈺兒把最後一塊糕點塞進嘴裡,笑眯眯說道:“少卿大氣,少卿豪爽,少卿天下第一大好人。”
“司直的話……”唐不言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微微低沉,“是真心的嘛?”
沐鈺兒連忙把嘴裡的糕點咽下去,表忠心:“真心的真心的,天地可鑒,我對少卿可是一片拳拳之心啊。”
唐不言看她這般吊兒郎當的樣子,長睫微動,最後緩緩垂眸,不再說話。
沐鈺兒歪著頭看著他,心裡疑竇頓起。
——少卿是不是不高興了?
——哪裡讓他不高興了?
——不會是因為我把糕點吃完了吧?
沐鈺兒尷尬地擦了擦手指,連忙說道:“少卿若是喜歡這個糕點,櫥櫃裡肯定還有,等會我也打包一份給少卿。”
唐不言安靜地看著在膝蓋上睡得四仰八叉,無憂無慮,渾然不知人間憂愁的奶黃,緩緩吐出一口氣。
——沒心沒肺。
他伸手戳了戳奶黃起伏的小肚子。
奶黃的小爪子不高興地動了動,卻是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兩人說話間,就看到張叔端著一碟菜走了出來,見了那空空如也的點心盤子,頓時擔心說道:“三娘不要多吃了,李子吃多了傷脾,飯菜馬上就好了。”
沐鈺兒乖乖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手中的盤子:“換盤子了啊!”
張叔嗔怒地斜了自家傻三娘一眼:“來了客人自然要用些好東西。”
瓷白的碟子上繪著淡淡的花枝紋,簡單卻格外雅致,尤其是上麵蓋著一塊醬色,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整整齊齊碼著肉,地下墊著雪白的菘菜。
“這道是粉蒸肉。”他把盤子放在案幾上,溫和介紹道,“選的是半肥半瘦的豬肉,用秋油和醬油醃製了一早上,上麵這一層是米粉炒至金黃色,再用特製的麵醬改在蓋在肉上一起,不加水上鍋蒸一個時辰,聽說唐郎君愛吃蔬菜和辣,便在下麵墊了菘菜,上麵又多加了一道自己做的辣子。”
沐鈺兒看著色澤分明,醇香四溢的肉,連連點頭:“我今日要是不會來,張叔是不是得把這道菜送到北闕去,隻怕我還沒吃就被張一給偷吃完了。”
張叔慈愛地笑著,隻是說道:“其他的菜都做好了,因為時間匆忙,並未備下太多,隻有兩葷一素一湯,等會再做個甜點。”
“麻煩了。”唐不言自那道菜上抬眸,漫不經心說道,“您是江西人?”
張叔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成一堆:“隻是三娘愛吃,特意學的。”
唐不言頷首:“原來如此。”
張叔很快就回了廚房,小貓剛才睡的不知天地歲月,這回聞到香味倒是一個鯉魚打挺從唐不言膝蓋上爬起來起來,仰著脖子喵喵叫著。
“這道菜是張叔的拿手菜。”沐鈺兒介紹道。
唐不言頷首,慢吞吞安撫著奶黃的後脖頸。
張叔很快就從廚房內一次端出油煎黃魚,雞腿涼拌蘑菇,玉蕈湯。
“今早貨郎擔來的大黃魚,剛才船上拿來,把黃魚切成小塊用醬、酒醃製了一個時辰,等汁水完全被魚吸收,在下鍋爆煎至兩麵金黃,再加上豆豉。甜酒,秋油一同滾煮,等到鹵汁變乾變紅,再加糖和瓜薑起鍋。”
上桌的是一個瓷白大長盤子,那條魚雖然在做法之前被切塊,但在此刻上桌前又重新被擺成魚的形狀。
至於素菜則在一個高位小碟中,被撕成一條條的雞腿肉伴著被切成丁的蘑菇,上麵簡單撒了幾個蔥花,乾淨好看。
“這個是什麼啊?”沐鈺兒指著一個用小瓦罐裝著的菜色,連忙問道。
奶黃也跟著喵喵叫,前爪子打在飯桌前,一雙滾圓眼睛亮晶晶的。
“是我最近新看到的一道菜,叫酒煮雨蕈。”
張叔笑說著:“說是要用新鮮的的玉蕈先用水煮,等到七.八分後就換成好酒,我特意用了三娘去年釀的梅酒,再加上切成薄片的嫩竹筍和幾片火腿,放在瓦罐裡用小火吊著,剛剛才呈上來的,三娘瞧瞧,這菜的油脂早早被我撇去,顏色清雅,想來入口也是格外鮮美。”
沐鈺兒歪頭,抬眸去看少卿,不好意思說道:“忘記和張叔說了,少卿不會喝酒。”
張叔大驚,不安說道:“唐郎君不會喝酒。”
“不礙事。”唐不言淡淡說道,“做菜的酒還是能喝一口的。”
“既如此,兩位開動吧。”張叔把兩碗栗米飯放在兩人麵前,隨後布置上空碗、筷子和勺子,隨後目光落在唐不言膝上。
“奶黃年紀小最是愛鬨,還請郎君把它交給我。”張叔溫和開口。
乖乖趴在桌子邊上的奶黃完全不知自己即將遠離這桌美食,依舊眼巴巴地看著。
唐不言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把人遞了過去。
張叔伸手,一雙手枯老乾瘦,手背上甚至還帶著一道猙獰的傷痕。
“有勞。”他掃過一眼,淡淡說道。
“郎君客氣。”張叔不卑不亢地笑說道。
奶黃猝不及防被人撈走,四條腿各自不甘心地瞪著,嘴裡罵罵咧咧個不停。
葡萄藤下很快就隻剩下沐鈺兒和唐不言。
沐鈺兒拿起筷子,笑眯眯說道:“少卿快嘗嘗張叔的手藝,保證流連忘返,張一每天都想著來蹭飯吃。”
唐不言夾了一口粉蒸肉,肉質入口即化,米粉口感極香,卻又不會顯得乾澀,口味看似濃鬱,卻又不會太過鹹口。
“嫩而不糜,唇齒留香。”
這道菜便是唐不言這張挑剔的嘴也跳不出一點錯來,完全不輸於宮內禦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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