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

唐不言站在遊廊的拐彎處,冷眼瞧著熱鬨的遠處。

他不說話時,眉宇間的冷淡疏離格外明顯,就似神龕上不言不語的神佛,冰冷注視著一切。

“我就知道你們會趁機在石壁上動手腳。”六尺身高,身材高大的灰衣男子張開雙手,大聲嗬斥著。

他身後站著幾個麵露忿忿之色的人。

被他攔著的人明顯是幾個富貴子弟,五六個仆人提著漆桶虎視眈眈站在後麵。

為首那人穿著紫紅色袍子,腰間金玉帶華麗奢貴,長眉斜吊,譏笑道:“辛來你這是做什麼,把這些詩句劃了是為了國子監,不然陛下瞧見一些礙眼的名字,心裡多不舒坦。”

“這是陛下的要求,還是你們這些鼠輩自己揣測,這裡刻著國子監曆代才學兼備學子的文章,十年時間才養成這麵學牆,是國子監立身根本。”辛來擲地有聲反問道,“便是祭酒也不能隨意禍害。”

“國子監兼容並蓄,隻看學問,不問是非。”辛來身後,一個明顯是領頭的人開口說道,“陳欣你這般便過分了。”

“就是!”

“你們這些人自己不好好讀書,憑什麼禍害這些東西。”

“王兆,要你做什麼好人,滾開。”陳欣不悅嗬斥著,“不要以為有薑才為你撐腰,我就不打你。”

“你仗著官宦出身,不學唐三郎科舉出仕,不學尤五郎修書立言,偏偏學薑才這等紈袴膏粱。”

陳欣大怒,伸手就要去抓最後一個說話的人:“你找打是不是,敢罵我,薑才算什麼,你們這群窮酸鬼,這東西我陳欣今日塗定了,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拖出去打一頓。”

話音剛落,瞬間亂了起來。

這邊用腦袋去撞人,那邊仆人直接拿著漆桶潑。

“當年白鹿四傑出儘風頭,顧五郎壓你爹頭上一輩子,不就是想要落井下石……”

陳欣一腳把人提到,眉目怒症:“還敢提顧英這個廢物……啊,是誰打我。”

一顆石子滾落在地上。

唐不言側首去看一側站著的人。

沐鈺兒手指撚著指尖上的細灰,察覺到目光,扭頭,燦爛一笑。

爭吵的兩撥人也發覺遊廊下站著的人。

“是唐三郎!”有人驚訝喊著。

“唐不言!”陳欣大驚,“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被關起來嗎?”

沐鈺兒慢條斯理走來,笑眯眯說道:“北闕辦案,今日在國子監的學生麻煩等會都去孔廟那邊。”

陳欣冷笑一聲:“什麼廢物北闕,你知道我是誰嗎?”

沐鈺兒斜眼打量著他,皮笑肉不笑:“不知道,你若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北闕古道熱心,不介意幫忙找你爹娘。”

“你!”陳欣大怒,伸手就要去打人,卻被沐鈺兒用刀輕輕隔開,一推一拉,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陛下禦旨,北闕承辦梁堅遇害一案,不論你是誰,膽敢阻礙辦事,彆怪北闕心狠手辣。”

她長得頗為和氣討喜,可一旦斂下笑,那雙圓滾滾的杏眼便長長的睫毛微壓,便露出幾分常年走在刀口的淩厲血腥。

陳欣嚇得呆在原處。

沐鈺兒眸光掃過眾人,最後慢條斯理說道:“我剛才說的,你們可有聽到。”

“我聽說是,王舜雨出事了。”一個瘦高的人小心翼翼問道。

沐鈺兒抬眸看他:“是,你是誰?”

“我是王兆。”那人身上都是油漆,一笑起來有些靦腆,右眼尾下的一顆小黑點便格外明顯。

他剛準備行禮,發現自己一手黑漆,尷尬地在衣擺上擦了擦,又覺得不體麵,訕訕背到後麵,把係在腰間袍子放了下來:“我是書科學子。”

“我是辛來,算科學子。”

“我是孫照,四門學學子。”

餘下幾人一一拱手行禮。

這些人衣裳樸素,穿著最好的王兆,也是過了時的綢緞,倒是之前叫囂著要毀掉書牆的人,個個都是雲錦在身。

“這幾人就勞煩彆駕問一下。”沐鈺兒自懷中掏出古裡古怪的筆,和一本手掌大的本子,塞到唐不言手中,“那幾個人交給我。”

她下巴微抬,指了指那群五陵少年,嘴角一勾,笑說著。

“彆鬨出大動靜。”唐不言淡淡說著。

沐鈺兒失笑,斜眼看他:“當然,肯定是全須全尾送回來。”

唐不言抿唇,擺弄了一下手中的東西,這才抬眸,對著眼巴巴的眾人溫和說道:“大家若是有空,不如現在就開始。”

“有空有空。”

這些人激動地把人圍了上去,偏又局促地擠在一起,不敢太過上前,隻是麵露崇拜地看著麵前之人。

唐不言,國子監至今被諸位博士津津樂道的學生,考試皆是第一,入官場三起三落,卻依舊能博得百姓美名,這可都是讀書人向往的目標。

“你們昨日戌時之後的時間都是如何安排的。”唐不言咳嗽著,尋了一處遊廊的欄杆處坐下。

“學院放了七日假,但開學後有個雕刻作業要做,我一直在屋內,直到聽到陳欣來了,才和幾個同窗出來看看。”王兆一開口,不少人便附和著。

“哦,這是為何。”唐不言抬眸問道。

“陳欣此人……有些是非,之前就一直想把書壁毀了,攔過好幾次。”王兆不好意思開口說道,“今日是我和幾位同學一起負責照看此事。”

唐不言驚訝:“你們每天都安排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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