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胡地的豪賭也開始了,敲鼓的人正是閻飛。
鼓聲震天,每一次鼓聲響起,擂鼓台上紛紛揚揚的雪花都會陷入短暫的滯空,再倏然落下。就像是時間與空間在這裡出現了裂縫,再續接,再斷、再接,於是那鼓聲便借著震開的裂縫,傳到了現實世界去。
時間與空間尚且如此,更何況敲鼓的人了。
饒是閻飛那樣強的身體素質以及意誌力,沒敲幾下,便臉色煞白。手中的鼓槌仿佛有千斤重,拉扯著他的骨頭,讓風雪帶著冷意直往那骨頭縫裡鑽。
旁邊的隊友也不好受,每一次鼓聲響起,他的靈魂都在震顫。那是一種瞬間的失重感,同雪花一起飄在半空,又隨著鼓聲一塊兒回落。
隊友深吸一口氣,扯著旁邊的榛子後退,一直退到擂鼓台的邊緣。這不是膽怯,而是他必須保存實力,做好隨時上去接替閻飛的準備。
思及此,他又看向了旁邊的榛子。
榛子的手裡正捧著一枚眼珠,眼珠盯著正在敲鼓的閻飛,還是活的。而眼珠背後的人,是黎錚和燕月明。
這一切,還要倒退回一個小時前說起。
要不要敲鼓,是一個擺在閻飛和隊友麵前的迫在眉睫的問題。閻飛膽大、敢賭,但他肩負著屬於氣相局搜救部的職責,身上擔著那麼多條人命,不是說賭就賭的。
膽大的人也心細,說的就是閻飛。隊友就更難以抉擇了,他本能地覺得既然唐喬也敲過鼓,那敲鼓這個行為或許是沒有問題的,NPC阻止他們,也許恰恰證明了他們應該要敲鼓。
可瓜皮接線員死狀慘烈,鮮血溶於雪中還未結冰,他又怎敢大言不慚地說直接敲沒問題?
風雪也越來越大了,幾乎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瓜皮的屍體上,不一會兒又把鮮血掩蓋,而就在兩人內心極度拉扯時,榛子出現了。
“救命啊!救命啊!”他一路從圍牆上滾下來,把自己給滾成了大雪球。
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NPC,還是個小孩兒,隊友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倒是閻飛很快認出了榛子的身份,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從雪堆裡刨出來。
獲救的榛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臉頰上兩抹高原紅,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在雪堆裡憋出來的。他本想再鬨一鬨,小孩子嘛,鬨一鬨沒關係的,但很快,閻飛的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讓他瞬間乖巧。
“對不起。”榛子誠實道歉,又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隻眼珠子。他把眼珠子放在掌心,對準了閻飛,說:“隔壁鄰居托我跟大哥您問好。”
隊友狐疑,“隔壁鄰居?”
閻飛扯了扯嘴角,“黎錚。”
隊友這才知曉榛子的身份,接下來,又從榛子的講述中,知曉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彼時黎錚從園長辦公室帶回了要敲鼓的信息,文瀾和燕月明都主動請纓,卻被黎錚回絕。其後燕月明靈光乍現,說榛子可以鑽電視,於是這個偉大又光榮的任務,就落在了榛
子身上。
可緊接著燕月明又開始擔心,
榛子畢竟是NPC,
與他們立場不同。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真的可行嗎?
就算擂鼓台那兒已經有四隊的隊員在,但榛子仍需從圍牆上抵達擂鼓台,萬一他中途跑了呢?萬一他傳達信息不準確呢?
他隨即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而黎錚沒有多解釋,隻是緩步走到了盲的麵前,將她懷中的鏡子取走。
“學長?”燕月明心裡一驚。
沒有了鏡子的盲,緩緩睜開了眼睛。黎錚又從懷中取出他那把鑲嵌著寶石的漂亮匕首,遞過去,開門見山道:“我用一把匕首,換你一隻眼睛。”
盲的七隻眼睛齊刷刷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燕月明緊張壞了,文瀾也第一時間站到了他身側,作保護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盲有了動作。她抬起手來覆在自己的額頭上,也不知她是怎麼操作的,額頭上的那隻眼珠就掉落在她掌心裡。而後她將眼珠放在黎錚手上,拿走了匕首。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拿走了匕首之後,便緩緩起身,離開了房車,消失於風雪之中。
文瀾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你要用盲的眼睛做監控?”
“是。”黎錚說著,劃破手指將鮮血塗抹在眼珠上,和自己的眼皮上,再將它丟給榛子,道:“你拿著它過去,找到在擂鼓台的外鄉人,告訴他:園長給我們傳遞了要敲鼓的信息。他可以向這枚眼珠做出詢問,我會以‘是’或‘否’來回答他,睜眼是‘是’,閉眼是‘否’,明白了嗎?”
榛子捧著眼珠子,乖覺點頭。
黎錚笑笑,“你如果中途逃跑,我就把你和你的學校一塊兒炸了。”
榛子敢跑嗎?誰帶個隨身監控在身上還敢跑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隔壁鄰居是魔鬼,他是在跟魔鬼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