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 10:12,南宜市長隆花苑]

林知芝抱著一床羽絨被,打開陽台的門, 把被子鋪到架子上夾好,再回屋去拿另一床。趁著這兩日天氣不錯, 家家戶戶搶著曬被子, 放眼望去陽台上掛滿一片片隨風飄動的雲朵。

江南一帶的冬天屬於魔法攻擊,濕冷陰寒,不論裹得多麼嚴實,寒氣都會想儘辦法往毛孔裡鑽。今年又是一個多雨的冬季, 下一場冷一場,屋內屋外到處濕答答一片, 抽濕機二十四小時開著都不管用,林知芝前幾日還和盛國寧抱怨,再這麼下去風濕性關節炎都要找上門了。

客廳的電視在播報海靖相關的新聞, 林知芝停步駐足, 從屏幕裡目睹那一場遠隔千裡的滂沱大雨。鏡頭不斷拉長, 整座遼闊的成安山進入視線, 連綿山脈朦朧在煙雨中,蒙上一層神秘麵紗。

“昨日17時至23時,海靖市被一場大雨籠罩,據海靖氣象台消息, 本是今年以來最猛烈的降雨, 降水量超過同期曆史記錄……”

那麼一刹那,林知芝仿佛融入山景裡, 在泥濘山路攀爬、行走,她想停下來歇一歇, 立即遭到身後人的推搡、謾罵,令她驚恐不已,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前行。這場雨下得太大,她不小心踩到碎石子滑了一跤,雙手撐在地麵磨得鮮血淋漓,身體忽然懸空,那人將她拎起來,劈頭蓋臉一頓怒斥。

雨滴不斷模糊視線,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從視線的縫隙裡捕捉到一縷寒光,那是刀尖散發出的死亡光芒,她不敢掙紮不敢動彈,甚至連呼吸都極度小心,生怕會一不小心再刺激到那人……

悠揚鈴聲將林知芝的思緒拽回,她發現手心潮濕一片,趕緊擦了擦,拿起沙發上的手機。

來電話的是閨蜜,一段時間沒見想約她晚上一起吃飯,林知芝掃一眼日曆牌,笑道:“真不湊巧,安安今天回來,他們遊泳隊放假,國寧也不加班,我們打算帶他出去下館子。”

“喲,你家領導終於閒下來了?不容易啊,既然要下館子也把大兒子叫上啊,一家人整整齊齊才熱鬨嘛。”

“……他忙,在外地出差。”

“還在外地啊?這都多久了?你家兩個孩子真是極端,一個恨不得天天賴在家裡,一個十天半個月不著家的。”

林知芝無奈一笑,警察嘛,為國為民,做家屬的當然得充分理解了。兩個小時過後,她這個高覺悟的警嫂不得不再次展現自己的支持與大度——盛國寧來電話,給老婆道歉,臨時接到通知要開會,沒辦法帶他們下館子去了。

“好好好,你彆在意,訂的包間也不浪費啊,我和安安去。他正好剛拿的駕照,想練練手。”

盛國寧捏一把冷汗,後悔沒把車鑰匙帶出來:“你也知道他剛拿的駕照,手還生,上路不安全,你們還是打車去飯店吧。”

“那就我開唄,你還不放心嗎?”

“……嗯。”盛國寧眼皮亂跳,總覺得今天不宜出門,剛想勸他們在家吃飯,電話已經掛斷。

家務做完,林知芝拿著車鑰匙,去地下車庫。盛國寧上下班幾乎都是開的單位裡配的車,林知芝出門以地鐵和公交為主,自家的車能停在車庫吃十天半個月的灰。上一次用它還是盛國寧去醫院接她回家,算起來也隔了一個多月。

布罩取下來,空氣中揚起一層薄灰,嗆得人嗓子眼發癢。出門之前,林知芝得先把車裡亂七八糟的雜物清理一遍,不打掃不知道,一打掃嚇一跳,儲藏箱的邊邊角角藏著不少垃圾,扶手箱的縫隙裡還有口香糖的錫箔紙。林知芝費勁把它掏出來,斷定是盛煜安乾出來的好事,等回來了要好好訓他一頓。

扶手箱和座椅的縫隙最容易藏汙納垢,並且因為位置原因還不易取出。林知芝纖細的手指沿扶手箱的四周摸索,拽出一個口罩,在緊貼副駕駛的座椅下方,還有一塊硬硬的凸起,圓柱體,前窄後寬,按起來有“哢哢”的脆響聲,像是塑料瓶子。

肯定又是安安喝的飲料瓶掉下麵去了。林知芝歎氣,將座椅調到後方,地墊抽出來,果真看見一個礦泉水瓶窩在夾縫裡。林知芝叉著腰,心想:今晚要不就彆出去吃飯了,省下來的時間給盛煜安進行一場“愛的教育”。

礦泉水瓶死死卡在縫隙裡,林知芝用好大力氣才將它摳出來,發現瓶口還未開封,剛想看看保質期,結果一眼掃到上麵的文字,當即愣在原地。

水隻是普通的礦泉水,可貼在瓶身的塑料膜紙卻彆有洞天。所有的文字鏡像翻轉,包括圖案和標記也是如此,就像是她在易時那裡看過的那枚錯版幣,真實、完美卻又詭異。

這瓶水——是哥哥碰過的。

林知芝心跳加快,跌坐在副駕駛的座椅上。林壑予碰過的礦泉水怎麼會在車裡?他難道來過長隆花苑?是易時帶他回來的嗎?

眾多疑問一股腦兒湧入腦中,林知芝穩了穩心神,把瓶子放下,將車裡每個角落仔仔細細再翻找一遍。一刻鐘過後,才確認車裡再沒有特殊的物品,這瓶礦泉水是唯一出現的意外。

僅僅憑著這麼一瓶水,她無法確認哥哥的行蹤,並且耐人尋味的是,如果易時真的帶林壑予回來過,為何在海靖卻從來沒有提起過?

當時她有過主動詢問,林壑予既然回來了,為什麼沒有來找自己。易時給的理由是會產生蝴蝶效應,必須規避和局外人的接觸,那他更加沒理由帶林壑予來長隆花苑,稍有不慎兄妹倆便會碰個正著。

以易時那種沉穩縝密的性格,想隱瞞的事會做得滴水不漏,除非他是有意想讓自己發現這瓶水的存在。

林知芝回到單元樓,在走道裡抬頭四處張望,他們住的是老小區,上半年聽說物業要裝監控,到現在也不知道裝沒裝上。走到電梯口附近,她終於看見安裝在牆角的監控攝像頭。這種公共場所的錄像一般會保存7天,7天後自動覆蓋,但也可能是一個月、三個月、甚至半年才會覆蓋,若是有拍到的話,那會是證明林壑予存在的最有利證據。

物業大樓設立在小區東門,林知芝走進大廳,相熟的工作人員迎上來:“盛太太,您有什麼事嗎?”

“呃、這樣的,我家裡丟了東西,想來看看監控……”

林知芝裝出心急如焚的模樣,在一旁的保安聽見家裡進了小偷,讓她趕緊報警。工作人員攔下來:“你懂什麼?人家老公和兒子都是警察,抓小偷肯定有一手啊!盛夫人,需要咱們怎麼配合,您開口就是。”

“我老公讓我來看看監控,如果能拍到人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是今天的嗎?”

“不是,10月底。”林知芝看了看電腦,“有記錄嗎?畢竟過去那麼久了……”

工作人員點點頭,有是有的,他們這裡每個月的錄像會單獨保存在硬盤裡,每三個月統一清理一次。不過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才發現家裡丟東西了?那還能找得到嗎?

林知芝卻堅定地點頭:“能。從25號開始吧,隻要他來過,就一定能找到。”

———

半小時後,林知芝走出物業大樓,她神情恍惚,低頭看向手機。剛剛工作人員截取了4秒的簡短視頻發到她的微信裡,黑白畫麵裡,電梯門打開,從轎廂裡走出一個大人一個孩子,兩人都戴著帽子擋住五官,但僅僅憑著背影,林知芝也能辨認出他們分彆是誰。

10月29號當天,她在海靖的舊房子裡懷念失蹤的哥哥,可在南宜的家裡,哥哥不僅回來了,還帶著小石頭。

怎麼可能呢……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幼年易時啊!林知芝震驚得說不出話,後麵的畫麵更讓她六神無主——晚9點,林壑予離家家裡,和另一人一起坐電梯下樓,那個男人不是易時,而是她的愛人盛國寧。

她這才想起,29號那天,盛國寧難得休息,一直待在家裡。而林壑予選擇這個時間過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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