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 01:12,海靖市看守所審訊室]
預審員在耳麥裡聽到原隊的指示,合上本子拿起水杯站起來。林二德笑得吊兒郎當, 明明是階下囚,雙手給銬著, 還敢調笑警察:“怎麼, 又要換人了?你們這是流水作業啊,帶著替補運動員,誰來換我歇歇?”
預審員不怒反笑:“你全撂了,有的是時間給你休息。”
“我要是全撂了, 那你們才是有的忙咯。”林二德雙手搭在一起,十指不老實地動來動去, “兩位警官,還是告訴你們外麵的領導,咱也彆折騰了, 沒結果的。”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 李長生站在門口:“有沒有結果可不是你說了算。”
林二德抬著下巴, 都不拿正眼看他:“接下來是換你來審?嗬嗬, 進來啊,爺陪你玩玩就是了!”
“你想得倒美,我還沒功夫和你哄呢。”李長生側身讓開,“咱們有專業陪練, 來陪你好好耍耍, 包你滿意。”
他身後的陰影裡,漸漸走來的男人俊美如玉, 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製服襯衫的兩隻袖口全部折到胳膊肘, 露出一對瓷白手臂,還有猙獰可怖的醜陋傷疤。
林二德的眼皮跳了跳,看見這雙手就想起被它們一拳打掉牙、一拳揍翻胃的滋味,頓時腹部下意識隱隱作痛。
怎麼是他?他還搞預審?開什麼玩笑,這家夥不會打算屈打成招吧?
想到這裡,林二德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雙手捏緊:“喂!我不要他來審!換個人!”
“喲,你當你是在哪兒啊?大保健?還帶點鐘的?”李長生語氣裡皆是嘲諷,“林二德,你剛剛不是還得意得很嗎?覺得咱們拿你沒辦法,怎麼對著他就慫了?”
“呸!老子才不是怕他!就是、就是……”林二德眼珠滴溜溜轉著,急於找個借口,“我看見他就不舒服!哎喲、哎喲……我胃疼!肚子疼!渾身不舒服,要死了!”
林二德趴在桌子上鬨起來,身體扭來扭去像條蛆,大呼小叫喊得審訊室外都能聽得見。可惜這麼賣力表演無人理睬,眾人皆是一副冷漠表情,任他哭叫喊鬨,紛紛懶得過問。
在慘痛的叫聲裡,兩名預審員和易時簡單交接過後,點點頭退出去休息去了。李長生和易時耳語幾句,主要是提醒他差不多就行,外麵都是海靖的人,彆太過了。
易時瞄著哀嚎的林二德,輕描淡寫地讓他彆擔心。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比趙成虎還孬,估計都不用做什麼就能問出來。
隔著玻璃,林二德的鬨劇儘收眼底,邵時卿看得想笑:“不去念表演係都虧了。”
喻樰抱著臂,語氣淡淡:“讓他演,叫累了就不演了。”他看一眼原康,“原隊沒意見吧?”
原康擺擺手,拿起茶杯,水沒了,他去重新泡一杯。喻樰也站起來:“一起去吧,上次你泡的金駿眉不錯,有沒有帶在身上?分我一點嘗嘗。”
“巧了,你有口福了。”原康今天包裡恰好有兩包金駿眉,分給喻樰完全沒問題。兩人在林二德的慘叫聲裡有說有笑,臨走時,喻樰順手把錄音鍵按了,嫌他太吵。
監控室裡的電子屏成了啞巴,頓時安靜不少,不過隔著一道牆,還是能隱約聽見林二德的痛呼聲。邵時卿伸了個懶腰:“哎喲,還指望速戰速決呢,他這一叫還不知道鬨到什麼時候,我出去抽根煙。”他順手拍了下劉晨毅的胳膊,“老哥,一起?來海靖這段時間我賊佩服你,想和你討教討教。”
劉晨毅聽得心花怒放,這個邵時卿和他差不多年紀,上頭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喻樰壓著,估計也是心裡不太平衡的。境遇相似的人最容易產生共鳴,劉晨毅看了看審訊室,就一根煙的時間,可能等他們回來林二德都不一定能消停。
一下子走了四個,監控室裡還剩下三人,南宜的李長生和丁駒,以及海靖的張銳。
門關上之後,易時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審訊桌的前方,向後一靠,抵著桌子半坐著。他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咬在嘴裡,拿出打火機一手拱著火點上。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加上人又長得精致漂亮,頗有種現代職場偶像劇的味道。
他對林二德的喊叫聲充耳不聞,慢悠悠翻著手機。林二德叫得嗓子都啞了,忽然聞到一陣煙味兒,一抬頭,發現不知何時審訊室裡隻剩下易時一人了。而易時靠著桌子,隻是靜靜看著他,透過青色的煙霧,那雙眼睛冷漠、孤寒,看得林二德心裡發怵。
“你、你們警方一點都不顧慮民眾的人權!”林二德怒道,“我還沒被定罪!還不是犯人!我不舒服,要休息!要就醫!”
“難道不是一直在給你休息?”易時淡淡問,“要煙嗎?”
“……”林二德狐疑,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壓根猜不到他要做什麼。易時拿起手裡的煙盒,對著頭頂的監控晃了下,當做是和領導報備過了。
張銳看著易時走過去,不僅給林二德散了一根煙,還打開一隻手的手銬。他把凳子往前挪了一點,手碰到錄音鍵,準備重新打開,被李長生攔下:“等等,急什麼。”
“還等?林二德已經不叫了啊,”張銳看了看玻璃牆裡的情況,“易時都已經在和他說話了。”
“那也不急嘛。”
“……?”張銳對上李長生意味深長的眼神,再看向抱著臂杵在一旁的丁駒,一個激靈:他們是故意的,易時在裡麵也許會說一些不能被錄下來的話,哪怕他描述的是“溫和的方法”,他的隊友們也在儘可能防止言語上產生把柄。
難怪要把原隊和劉晨毅一起支走,這倆都不好對付,就把他一個好說話的給留下來了是吧?張銳臉色難看,看李長生和丁駒的樣子,擺明了就是不打算讓他開這個錄音了。
傳聞裡,易時一直是南宜隊裡的異類,最不合群,也是最突兀的存在。現在張銳直麵真相之後,隻想罵娘。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明明白白擺在眼前,南宜隊裡的人這樣護著易時,他做什麼全隊上下都一起配合,哪怕是出格的行為也在想儘辦法保住他,這他媽還叫“異類”?
改叫團寵吧。
真是的,他到底有什麼好的。張銳心裡比吃宋蘋的醋還酸,真是檸檬樹下恰檸檬。
李長生見他眉頭蹙著,摟住他的肩拍了拍:“兄弟,你就當賣個麵子給咱們喻隊,以後有機會把這個人情還給你。”
張銳幽幽道:“這是違反規定。”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是吧?”李長生伸出一隻手,“易時剛剛說了,5分鐘,5分鐘之後一定給你開錄音。”
“還剩4分鐘。”
“哎彆這麼精打細算嘛,又不是過日子。”
———
林二德捏著煙,眼神小心翼翼,時刻提防著這個男人。易時把打火機遞給他,見他沒有接,問道:“要我幫你點?”
“……你到底要乾什麼?”林二德瞄一眼頭頂的監控,“你、你是不是關了監控,打算對我用刑?用煙頭燙我?”
易時笑了笑:“你覺得呢?”
林二德全身的汗毛豎起來:“告訴你,我懂法,刑訊逼供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
易時嗬嗬一笑,慫樣,抽你的煙吧,想太多。
林二德再三確定易時不會對他做什麼,才哆哆嗦嗦把煙點上。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尼古丁從肺裡走一圈,將焦慮和不安全部帶走,身體變得舒暢,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下來。
易時站在一旁,他嘴裡那根煙已經燒到煙蒂,掐了隨手扔進垃圾桶裡,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和喻樰說好的5分鐘還剩3分鐘。
他回頭看了看頭頂的攝像頭,相信隊友們應該安排好了,錄像也許開著,但錄音是絕對不會開的。
“不好奇為什麼我們能精準知道你們的計劃嗎?”易時問。
林二德一臉晦氣:“就是徐商那狗日的泄密唄!老子明明沒給他手機,把他關在屋子裡,他到底怎麼告密的?媽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顯然是底氣不足。因為在提審之前的幾個小時裡,他已經細細琢磨過,徐商告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從頭到尾,他隻知道自己要去做人肉炸/彈,時間地點一概不知,都是行動當天才帶他去的嘉德寫字樓。
而且從那天冒出來的警察人數看來,他們是早就埋伏在那裡了,自己被捉住帶出麗彩公寓時,看見偌大的氣墊在街上支著,若非早有準備的話,那麼緊迫的時間裡,臨時向消防隊借調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