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時拿著那顆糖果,對麵的男人發現孩子不見了,左右張望,有些焦急地詢問妻子:“淼淼呢?!”
她的妻子正在燒元寶,聞言也站起來,對著石碑林立的墓叢喊了幾聲:“淼淼!淼淼!你在哪兒啊!”
另一個長相好似花美男的男人說:“老呂你怎麼沒牽著淼淼,這裡陰氣重,小孩子容易衝撞到。”
“我沒留神啊!剛剛還站在這兒呢,一轉身就跑沒影了!”
他們的對話全部落入耳中,易時看著在前排墓區亂躥的孩子,也在鍥而不舍地尋找爸爸媽媽。公墓的山腰兩種呼喚聲交疊著,他們卻看不見、聽不見對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易時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怪事,難道真的是公墓陰氣太重,所以產生這種類似於“鬼打牆”的現象?
淼淼的父親向著易時跑來,易時剛想開口,他和自己擦肩而過,眼神直視前方,瞳孔裡完全沒有他的倒影。
“孩子就在下麵!”易時喊出聲,男人充耳不聞,依然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尋找,根本沒有看見他。
易時的視線在墓地上下掃一圈,向著淼淼的方向跑過去。
———
小石頭剛剛宣揚封建迷信,說山上有鬼,淼淼消失不見,緊接著呂看山夫妻的呼喚聲傳來:“淼淼!淼淼!”
“淼淼!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淼淼!你在哪兒?爸爸媽媽在這裡!”
小石頭抿著唇,林壑予看他一眼,拉著他掉頭往台階上走。
呂看山前前後後幾排墓區都找過了,公墓人煙稀少,前來祭拜的籠統就那麼兩三家,一眼便能望到底。這麼短的時間內,淼淼一個小孩子不可能跑下山,還能上哪兒去?
滕小娟急得額頭冒汗,瞧見林壑予折返,趕緊問:“林壑予,你在下麵有看見淼淼嗎?”
林壑予不著痕跡瞄一眼低頭沉默的小石頭,搖搖頭。
原茂秋也沒心思給師父燒紙了,鞠三個躬擰開礦泉水滅了火星。這種做法是對死者的不敬,按照老人家的說法,紙錢完全燃儘之前下麵的人都是收不到的,中途熄滅更是忌諱,下麵的人要上來討債。但現在活人的事要緊,滕小娟給老張賠罪,要先去找兒子,清明再來一趟,多燒點元寶冥鏹。
“淼淼!”
“淼淼!你聽見了嗎?!”
“淼淼快出來呀!彆嚇唬媽媽了!”
他們在四個墓區來回走動,小石頭一直跟著林壑予,他並不焦急,反而有些害怕去尋找淼淼,因為他是看著淼淼在眼前消失的。
淼淼跑著跑著,前方像是多出一扇透明的門,他毫無防備踏進去,活潑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
易時追在淼淼後麵,小孩子身形靈活,能從每個墓碑旁邊種植的矮樹下麵穿過去。而且淼淼心慌意亂到處亂躥,跑的路線毫無規則,讓易時好幾次預測錯誤。
他們現在已經從北區跑到南區,淼淼邊跑邊哭,爸爸媽媽喊得撕心裂肺,又想從一棵小樹下麵鑽過去。易時眼尖發現了,踩著一塊未刻名字的石碑跳過去,拽住孩子的後領。
淼淼嚇了一跳:“怎麼又是你?!你、你是誰,我爸爸媽媽都是警察!”
易時麵無表情,他不擅長哄小孩子,直接拿出證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就像是出外勤做排查的動作。
淼淼愣了愣,眉頭豎豎的:“你一定是假警察!拍電視的!”
易時那雙漆黑的眼眸盯著淼淼,看得他遍體身寒,打個寒顫,才輕聲問:“為什麼?”
淼淼兩手絞在一起,有些害怕易時:“因為、因為你長得像電視上的明星。”
“……”易時懶得解釋,從提著後頸改為拉住手臂,“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淼淼抬頭觀察這個年輕叔叔,他不是來抓自己的?還要帶他去找爸爸媽媽,叔叔真的是警察?
一點都不像,警察叔叔可都是像爸爸那樣麵帶微笑,還胖乎乎像個白麵饅頭才對。
易時牽著淼淼,走最捷徑的路,從南區回到北區。一路上淼淼像個小話嘮,見易時從人家墓碑上跨過去,還糾正他的錯誤:“你這樣不對!原叔叔說踩到墓碑是會倒黴的,墓主人會來報仇!!”
“之前你也沒少踩,安靜。”
易時的語氣並不嚴肅,可聲線太過清冷,聽起來類似下達命令。淼淼果真安靜如雞,一路上再也沒有廢話。
他帶著淼淼回到北區15排20號,剛剛這一行人祭拜的位置。可這裡乾乾淨淨,沒有紙錢灰燼也沒有放過供品的痕跡。易時正在奇怪是不是被管理人員掃走了,淼淼指著墓碑:“不是這裡!上麵的照片不是張叔!”
易時低頭,碑上的名字姓王,照片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淼淼大哭起來:“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他們都不見了!”
小孩子的嗓門隨隨便便高八度,輕易便哭出世界男高音。易時皺眉,手在他的頭頂按了下:“彆吵。”
他的手仿佛按下開關,淼淼張著嘴,哭聲止住,眼淚掛在眼角莫名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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