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闌回想著那道紅光, 閉了閉眼睛,腦中一片混亂,他明明隔在時光的屏障之外, 那紅光並不刺眼,可他就是沒法與其對視, 不能細看, 不能細想。
隻消細細思量, 便覺頭痛欲裂。
他不信邪,非要想清楚那紅光的樣子, 可偏偏越來越模糊, 像是相互排斥一般,越是要看, 就越是看不見。
頭痛越發明顯,他捂住了頭, 放棄去想,恍惚中,眼前景象飛速流轉, 他按著頭猛地抬眼,周圍浮光流轉,浮光之外是破舊的墓碑,他還癱坐在地,熔熔劍在他身邊,近在咫尺的距離,那石像仍伸展著雙臂, 但心口綻放的光已緩緩消散。
他又回到了現實, 三百年時光匆匆離去。
可是他的頭還有些痛, 似乎沒從那幻境之中脫離, 他想站起來,可是身體搖搖晃晃,剛起身又要跌倒。
溫暖手臂攬住他,阻了他倒地的趨勢,他驚愕抬眼,怔了怔,緊緊摟住眼前人。
明明才一個早上沒見,明明還在同一個村子裡沒有走遠,可他的鼻子無端發酸,也許是還沒從那倒轉的時光中回過神,他隻覺好似從那裡一步一步走回了現實,與眼前人也好似相彆了數百年。
他不知為何心底湧上了強烈的悲痛與畏懼,還有著無儘的彷徨無助,他的眼中落下兩行熱淚,抱著來人,才覺到些許心安,那洶湧翻滾的難過,若置身於黑暗望不到光的無助,在這相擁之中慢慢平靜。
“是因為親眼目睹,所以感同身受嗎?”他思量著,否則,他實在想不出為何會有如此巨大的情緒波動。
可是,他與誰感同身受呢,師祖和師尊,還是那些枉死的村民?
不,都不是,他心中那莫大的哀,莫大的恐懼,無助,與他們都不同。
他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江暮在他耳畔輕柔地喚著:“沒事啊,千闌乖,那都是幻象啊。”
他漸漸止住顫抖,與來人對望,眼中還帶著惶恐:“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難過,這麼恐懼。”他自然不必去問江暮是否知道那幻象是什麼,聖君有什麼不知道的。
“大概,你來自微明宗,修法同源,會有些感應吧。”江暮捧起他的臉,擦拭著那麵上淚痕,“沒事了啊。”
“那紅光是什麼,它為何會給修界帶來劫難,連師祖師尊都沒辦法化解,還需你來?”
“生死令的請願內容我是聽不到的。”
“我知道,但……那紅光,你一定知道是什麼吧?”
江暮為他擦乾眼淚,撫撫他的發,挪了一下視線:“我也不是什麼都知曉的。”
許千闌隻好不再問,他的情緒還在劇烈起伏著,但也終於反應過來,既回到現實中,他應當還在那石像設置的屏障裡。
但現在四周流光已散,屏障消失,不用想,是師叔趕來消除了這困境。
石像收起了手臂,幾道淚痕尤顯清晰,它是從剛剛看到那把劍開始流淚的,也因此停止了攻擊,展現了這三百年前的情景。
汙泥滿布的臉上又有痕跡劃過,它還在哭,那雙渾濁的眼睛看過來,深深地凝視著。
而後,它後退幾步,沉重的身軀動了動,雙腿慢慢彎曲,“咣當”一聲跪下,震起周邊土地皆是一顫。
許千闌猛地後退一步,想也沒想就躲到了江暮身後,站穩後又是一怔,默默地走了出來。
江暮柔和地看他:“讓我保護你又怎樣,怎麼又出來了?”
“我也不能依賴你。”
江暮揉了揉他的頭發,看向那石像時,卻是笑意漸收,眼中波瀾不驚,無喜無悲:“天地法則並不能約束我。”
他若不來,那指引超過了期限,會轉眼間被遺忘,所有人關於此事的記憶會一夕之間消散。
隻是,仙人由修者飛升而成,又如何能脫離天地法則呢?
他是一定會來的啊,這是一種無形的牽引。
可是江暮說,他不受約束。
那石像惶然看他。
雖無法約束,但他還是來了,順應著生死令的請願指引來了,那就是說,他自己想來的?
他來是有彆的事情要做嗎?
許千闌見他這句話是對著石像說的,驚愕:“你知道它是誰?”
石像見到江暮後老實下跪他不奇怪,大概是被仙人靈力壓製的,但這話語不免讓人疑惑。
江暮頷首:“也許,你也會覺得熟悉。”
這話提醒了許千闌,他是從一開始見到石像時,就覺到一股親和之感,當時找不到原因,後來見他會用微明宗靈決,又猜測它可能是封印了某個仙門前輩的神魂,但封印神魂不難察覺,他還是很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