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武生融化後的油, 氣味刺鼻,不正是他母親為他梳頭時用的麼?
亦或者……
是母親用這個來梳頭,還是, 這是從母親身上滴落的?
她當時以袖遮麵是為什麼,是不是……臉上也融化了?
因他的開口,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 堂上方夫人凝眉:“巒兒你這話什麼意思?”
“您今日為我梳頭, 那蠟油還滴到了我的頭上。”方鬱巒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給你梳頭……有嗎?”對方起身。
方鬱巒一頓,抬起雙手:“那孩兒這身衣服, 可是您準備的?”
“是啊, 我帶著梅兒一起給你的。”
梅兒正是那捧衣服的丫鬟,她見方鬱巒看她, 點點頭:“少爺不讓奴婢為您寬衣,將奴婢趕出來了。”
方夫人又道:“你大了, 不習慣有人近身伺候,連換衣服還要背著娘。”
“您沒有為我梳頭?”
“我……”方夫人眼中閃現疑惑,“你換好衣服, 不是被蕪兒叫走了嗎?”
“是,我出去時,您說要補妝。”方鬱巒的思緒完全亂了,母親單單記不得為他梳頭的事兒了?
“這個你不是問過我了嗎,我需要補什麼妝啊,我年歲大了,本就沒有施什麼妝。”
方鬱巒怔住, 那梳頭時發上滴落的蠟油, 桌上晃了一下的燈盞, 還有掩麵不敢讓他看的母親……好似都成了他的幻覺。
不, 不是這樣的,那些事情真正地發生過。
他轉向方蕪:“我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一頭難聞的油味?”
方蕪點頭:“是,你說不如女子的桂花油。”
“聽到了嗎,是您為我梳過頭,屋裡悶熱,你融化了,蠟油滴到了我頭上,你不讓我回頭,怕我看見。”方鬱巒再往前走,“你不是我娘,我娘她去哪兒了?”
那堂上一聲嗬斥,是方老爺的聲音:“夠了,巒兒,今日我壽辰,你卻在這裡詛咒你娘,蕪兒,你一貫懂事,怎麼也跟著他胡鬨?”
方鬱巒搖頭:“我沒有記錯,也沒有出現幻覺,想證明我娘是不是人偶很簡單,靠近火就是了,敢嗎?”
“巒兒!”方夫人也惱了,“你在鬨什麼,快退下。”
方鬱巒不聽,隻重複:“敢嗎?”
這舉動讓賓客們也有些不悅,有年長者喊道:“巒兒,你怎麼跟你爹娘說話呢,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拿火燒了你娘啊,你們看看,這去仙門就學成了這個樣子,微明宗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就是就是,巒兒快彆說了,彆惹你爹娘生氣。”
“……”
方鬱巒自佇立不動,不肯後退。
無緣無故被罵的微明宗幾人麵麵相覷。
江暮看向君若時:“你想說什麼,說吧。”
君若時方才就想開口,得到應允,立即起身道:“我師弟下午從後院出來時,頭上的確一股刺鼻油膩味,我也聞得清清楚楚。”
這人偶的確是很逼真,那注入其中的靈力也被完好的吸收掩蓋,莫說眾人看不出來,就是他們這來自仙門的,也難以察覺。
君若時是察覺不出來,連許千闌都沒看出來,在方才那人偶融化時,他已經用靈力探過,沒發現有被邪術控製的跡象。
眾人議論之聲一停:“這……”雖然剛剛還在說著仙門,但內心裡,當然還是仙門之人的話最有可信度。
方鬱巒聽得此話,更挺直了脊梁:“是不是人偶,一試便知,娘,您怕什麼?”他不由分說,一把扯過離得最近的一盞廊下燈,方要拔掉其中火燭,然而手上落空,讓他又是一驚。
這些燈盞根本沒有火燭,也沒有任何桐油之類的,竟是憑空燃燒著。
不對啊,下午他不是買了幾箱蠟燭啊,下人們沒換上?
沒換上,燈卻亮了?
震驚與思量間,眼前卻忽地一暗。
與此同時,滿院子人也紛紛叫嚷起來:“怎麼回事,怎麼燈都滅了?”
“是風吹的嗎?”
“沒有風啊……”
宴席瞬間落入一片黑暗之中,伴著月影尚能看見些輪廓,但見那些屋簷下,樹上,回廊,掛的銅色蓮花燈盞都開始晃動。
“哎,沒有風啊,那燈怎麼都在晃?”
“是不是蠟燭都燒完了,咱們要不給他們添點蠟……”
燈盞晃動得更厲害,似乎要極力脫離懸掛的勾子,那碰撞而發出的叮咚之聲若蠱惑人心的詭異曲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