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銅雀街時, 崔小宛提了包熱乎的糖炒栗子,冷著臉一步步走到將軍府門前,手上沒拿任何兵刃, 卻讓圍在府外的皇帝親兵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幾個過路人剛往這邊幾步,便被兵士驅到一邊, 隻得繞道走。
將軍府對麵的溫家比較倒黴, 溫家二小姐剛從觀棠園回來, 大門都進不去,後門又在黑不溜秋的後巷,隻得站在旁邊頂著寒風一邊哆嗦一邊圍觀。
“有事?”
崔小宛望向領頭的將軍,這人姓謝名宴, 負責皇城的巡邏以及皇帝的安危, 先前在宣政殿外與她打過照麵。
謝宴朝崔小宛一抱拳,“崔將軍, 皇上有請。”
“這麼大陣仗, 有什麼要事?”
她語氣雖詫異,但麵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像來之前就已經知曉這事。
他們是剛剛才到的, 按理說就算有人給崔將軍通風報信, 也不至於這麼快。
謝宴回頭望了望一眾兵士, 疑心是哪個嘴上沒把門的走漏了風聲。
他遲疑片刻, “謝某隻負責傳話, 並不清楚聖上所為何事。”
“那你們先在門口等一等,我給我夫人送個糖炒栗子就出來,”崔小宛揚了揚手中的紙包, “這會兒不吃就涼了。”
“……可以, 崔將軍請。”
他還從未見過遇到這陣仗還能方寸不亂的, 轉念一想,要不人家怎麼能領著巍軍打西垠退南蒼?
可惜不知是犯了皇上什麼忌諱。
崔小宛進了府門,往北院主屋去,路上遇到的家丁丫鬟皆是一臉擔憂。
小桃沒忍住,湊到她旁邊,表情神神秘秘,“將軍,您幾個月前抱回來一箱銀兩,當時也沒說來處,外邊這些人不會就是來查此事的吧?”
崔小宛瞥她一眼,“這事你還記著呢?”
小桃鄭重點頭,“我當時疑心是賄賂,一直憂心到現在,果然出事了。”
崔小宛深吸了口氣,“是我平日對你們太過縱容,以後再說我壞話得罰月俸,當我麵說的罰雙倍。”
也不知還有沒有以後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北院門口,小桃沒有跟進去,也罕見地沉默了半晌,換做平時聽到要罰月俸,早就頂嘴了。
崔小宛回過頭望她一眼,寬慰道:“你也不用替我擔心,我要真回不來,你就找將軍夫人拿了契約,另謀他處吧。”
小桃擰了眉,半晌憋出一句話,“那這個月的月俸還能發嗎?”
“……能。”
是她想太多了,小桃這人隻關心錢。
崔小宛進了主屋,將糖炒栗子放在桌上,看了溫如月一眼,打開聊天麵板。
【溫如月】讓你彆回來,怎麼還是回來了?
【崔晚】總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我要是不出現,他們就該找你麻煩了。
【崔晚】糖炒栗子裡放了兩封書信,是當初許奉天與殷沉的往來信件。
【崔晚】我擔心放我身上也沒用,希望之後能有用到它的地方。
【溫如月】你彆說得那麼嚇人。
【崔晚】哦對了,糖炒栗子就彆吃了,書信是從許奉天鞋縫裡摳出來的。
【溫如月】……
【聶靈嫣】崔小宛,我還在吃飯……
崔小宛交待完這事,轉身出了府,到門口剛要踏上這些人備的馬車,又被謝宴攔下了。
謝宴指了指崔小宛腰間的匕首,“進宮不得攜帶兵器。”
崔小宛睨他一眼,“這些不是到宮門口才上繳的?”
都說先禮後兵,怎麼這狗皇帝是打算跳過“禮”這個環節嗎?
謝宴麵露為難,“這馬車是直接進宮的,無需在宮門口停留。”
行吧,就是怕她在半路跑了,先繳了武器比較安心。
崔小宛解下腰間的匕首,扔到謝宴手上,隨即登上馬車。
跑個毛線,真想跑就不會回來了。
此時,禦書房正中跪著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左顧右盼,覺得這哪哪都好,連香薰爐都是上好的玉石雕成的。
正當他打算回頭張望,偏室的屏風後傳來一聲咳嗽,他這才垂了頭,老實跪好。
魏臨從屏風後出來,到案前坐好,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抿了口茶。
中年男子立馬伏下/身嗑了個頭,“草民張山,見過皇上。”
魏臨手拿杯盞刮了刮浮沫,沒有說話,一旁的冰刃從懷裡取出一張畫像,拿到張山麵前。
“你再確認一遍,這人是誰?”
張山眯著眼睛看了看,“這就是崔家小姐,年幼體弱,被送去習武,一年才回一次晉州。雖然跟當時相比成熟不少,但這眉毛這眼睛,這張臉錯不了的。”
遞到他跟前的,正是之前杜行之畫的戎馬圖,這張是仿品,五福坊一大把。
“草民五年前就從崔府出來的,四年前崔原犯了事,草民還去看過刑場,裡頭就缺了一個崔小姐,後來他們在城郊破廟裡尋到的那一具屍體,也不是崔小姐,就是衣服飾物相像罷了。”
張山剛拿了兩百兩銀子,生怕貴人不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說出來了。
魏臨聽罷,輕頷了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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