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與溫如月聊了一通, 菜也吃得差不多,一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將溫如月送回溫府。
到了溫府門口, 正好碰見溫璧。
自從上次在香滿樓鬨事不成,被溫治打斷腿之後, 溫璧在府上已是抬不起頭, 那些個小娘子聽說此事也紛紛與他斷了交, 他現在是人見人嫌。
溫府雖第一時間請郎中替他看了腿,但溫老爺下手太重,他一條腿還是廢了,須得拄著拐杖才能行走。
溫璧這段時日一直養在府裡, 剛把那件事淡忘, 用完晚膳準備出來走動走動,便碰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這兩人。
若不是他們, 自己怎麼會落得如此田地?
再一看, 下馬車之時,崔將軍直接扶了溫如月的手臂, 兩人狀似親昵, 惡毒的話直接在喉頭滾了滾, 沒攔住, 還是說出口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 雖說已經訂了婚, 卻還是知些廉恥為好,在外頭便這般親熱,讓彆人看來也不知私下裡是不是已經魚水交歡了。溫如月, 你多少還是考慮一下溫府的名聲, 莫讓大哥和爹為難。”
崔小宛鬆開溫如月的手, 也不吭聲,徑直來到溫璧跟前,沉著臉,一步步靠近。
溫璧拄著拐杖,後退幾步,“你……你想做什麼?我可是你未來妻舅!”
陪同在旁的兩個下人見狀也趕忙站到二人中間,伸臂攔了攔。衣袖擋了崔小宛半張臉,溫璧瞧著她駭人的眼神,總覺得莫名熟悉,似乎在哪見過。
“我隻認溫如月一人,你若對她好,那便是我未來妻舅,若對她不好,當麵羞辱,背後嚼舌根,平白汙蔑她的清白,我不介意送你去見閻王。”
崔小宛頓住腳步,沒再逼近,“今日便算了,就當是聽到狗吠,下次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就直接把狗烹了。”
溫璧聽到這句,身子一顫,差點沒站穩,旁邊的兩個下人扶了一把。
崔小宛也沒再看他,回頭跟溫如月道了彆,目送她進去,隨後直接回了將軍府。
溫璧被兩個下人扶著,眼睛直直盯著地麵,然後伸手敲了敲鬢邊。
怎麼就想不起來還在哪見過崔將軍?
下人趕忙按住他的手,“大少爺,您怎麼了?咱還去雲香苑麼?”
溫璧被打斷了思緒,袖子一甩,拄著拐杖往回走,“不去了,出門便碰見兩個煞星,晦氣!”
此時碧清宮內,佘鳳卻有些心神不寧,一刻鐘前,林宮人便來傳話,說殷公公有事相談。
殷沉以往從未在這個時辰找她,隻怕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吩咐。
今日發生的大事也就隻有變州案,難不成與這事有關?
佘鳳戴上披風,屏退宮人,自己去了陰森森的冷宮。
這條路佘鳳已經走過數回,熟悉得很,隻不過今日是第一次在暮色四合之後獨自走出碧清宮。
“娘娘來遲了。”
殷沉已在原地等候多時,回過頭來,麵上看不出情緒。
佘鳳斂下神色,從容道:“天色昏暗,本宮又擔心被人瞧見,便未執宮燈。”
“不知殷公公這會兒將本宮找來,可有何要事?若是皇上突發興致,想去碧清宮走一走,那本宮便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娘娘放心,皇上正在於貴妃殿中,無暇顧及其他。”
殷沉的語氣似有些漫不經心,“老奴找娘娘過來,不過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崔將軍會去查變州賀成敘一案?娘娘也見過崔將軍幾回,不妨猜猜他是何目的。”
聽到崔將軍三個字,佘鳳心裡一跳,在袖中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指,“朝堂之事,本宮如何知道,變州離這山高路遠,殷公公想查,手底下的人哪個不比本宮好用?”
“至於崔將軍,許是到了變州,無意發現案情端倪,順手查的。本宮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見個幾回,哪裡就能知曉她什麼心思了?就如本宮見了殷公公數回,也不知殷公公真正所謀。”
“是嗎?老奴原以為娘娘是個聰明人,看來先前是看走眼了。”殷沉麵無表情,攏了攏袖子,踱出冷宮。
佘鳳長出了口氣,摸黑往回走。
樹影婆娑,張牙舞爪,宮道兩邊的路燈都未點燃,走出這片淒冷的宮殿,才漸漸看到點暖黃的火光。
快到碧清宮時,遠處忽然飄來十幾盞燈籠,離近了看,才知是魏臨來了。
殷沉不是說魏臨在於貴妃宮中?怎麼又到碧清宮來了。
魏臨來到碧清宮大門,便見到佘鳳麵白如紙,一手攏著披風,冷冷看著他。
“皇後怎地一人在此?秋夜風涼,一同進去吧。”
佘鳳朝他點點頭,跟在他身旁,默不作聲。要不是這皇帝太窩囊,處處受殷沉那老太監控製,還包庇他,她也不至於到這田地。
進了主殿,剛一坐下,林宮人便送來兩碗燕窩。
端到二人跟前時,林宮人騰出右手,繞過其中一碗,將左邊的燕窩放到魏臨麵前,而後才將另一碗放到佘鳳手邊。
這動作有些反常。
她並未囑咐小廚房做宵夜,剛回來便有現成的,這麼巧?
手邊這碗燕窩明顯下了藥,不然林宮人也不必費那工夫。
【佘鳳】殷沉對我起了殺心。
【聶靈嫣】發生了什麼?我以為他對你放下戒心了。
【佘鳳】他突然問起我對小宛查變州一案怎麼看。
【崔晚】明麵上,我跟鳳鳳也就見過幾麵,私下裡的談話不曾有,都是在宴中交流的。
【崔晚】他怎麼就問到你頭上了?
【溫如月】他不會真猜出我們有一個聊天群的事了吧?
【聶靈嫣】他怎麼可能猜出來,聽著怪瘮人。
佘鳳端起燕窩,拿勺子舀著吹了吹,剛要放到嘴邊,忽然一陣咳嗽,又將小碗重重擱在桌上。
魏臨也放下碗,關切道:“皇後怎麼了?”
“近日小廚房和禦膳房做的吃食都不合胃口,吃完總覺得身體不適,有些想念香滿樓的菜點了。”
佘鳳擰了眉,也不等魏臨繼續問,直接開口說明意圖,“臣妾想讓溫家小姐每日三餐送些吃食過來,不知皇上可否應允?”
“三餐,是否太過頻繁?”
魏臨思索片刻,“宮外的吃食也比不得禦膳房。”
佘鳳睨了魏臨一眼,垂下眸子,將燕窩小碗推到一邊,不說話了。
魏臨見她這模樣,心裡也有些不快,但又無奈,“朕允了便是。回頭朕命人多給些賞賜給溫家小姐,皇後可滿意?”
這是幾人在群裡商討的結果,讓溫如月親手做了將東西送進碧清宮,不讓其他人沾手,最安全不過。
原本佘鳳也不想將溫如月卷進來,可溫如月卻說她早被佘鳳點過名,在殷沉看來,應該早就是皇後的人了,左右也是躲不過。
“臣妾多謝皇上。”
佘鳳得了應允,麵上神情稍緩,將手邊的燕窩往林宮人的方向推了推,“林宮人,那這碗燕窩便賞你了。”
林宮人神色微變,杵在原地,手抖了一陣,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他也是服過藥的人,隻不知服的是哪種,萬一與這燕窩裡的藥與他體內的相融,他豈不是一命嗚呼了?
佘鳳揚了聲線,“林宮人?怎麼不接?”
這下連魏臨也看了過來,目露疑惑,“你在緊張?”
他看向自己麵前那碗,眉頭緊蹙,“這燕窩有問題?”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林宮人撲通跪在地上,“奴多謝娘娘賞賜。”
接著他捧起桌上的燕窩,咕嚕咕嚕往嘴裡倒,嚼都沒嚼,全咽了下去。
若是此時死活不喝,聖上便能覺出不對,到時不管是聖上怪罪還是殷公公懲罰,他都是死路一條。
不如賭一把,還有一半的機會活下來。
林宮人喝完立在一旁,暗暗祈禱自己喝的是同一種藥。
佘鳳瞟了他一眼,繼續同魏臨說話。魏臨雖打消了疑慮,但還是沒再碰那碗燕窩。
過了一會兒,林宮人額上冒汗,腹部一陣絞痛,他手扒上桌子,身體矮了下去,一臉痛苦。
旁邊的小宮人留意到這一幕,驚呼出聲,引得佘鳳和魏臨都回頭一望。
魏臨見他這模樣,眼神一凜,看一眼自己手邊的燕窩,手一掃,將它摔在地上。
“果然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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