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容昭也拉開一張椅子, 坐在她旁邊,壓低了聲音。
“變州郡守叫賀成敘,是殷沉的爪牙, 多年來替他斂財無數。此次賑災銀被搶,多半也是他的手筆。你若是想查殷沉, 此去變州, 是個絕佳的機會。”
“……”
崔小宛沉默著點點頭, 心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查賀成敘,小郡王竟跟狗皇帝想到一處去了。
聶容昭見她沒多大反應,心知她也早就做了類似的打算,繼續道:“賀成敘手底下有個厲害的門客, 是殷沉特地挑選, 放在他身邊的,不知有什麼過人之處, 你此去要多加小心。”
這倒是冰刃沒同她說的。
崔小宛頓了頓, 抬眼望他,“你那日與青羽夜探許府, 是去查什麼?”
“四年前的案子。”聶容昭不假思索, 看這架勢也並不打算瞞她。
崔小宛心頭一跳, 四年前的案子與恭王府有什麼關係?
斟酌片刻, 她才緩緩道:“四年前的哪個案子?”
“四年前, 西垠國來犯, 巍軍主將與西垠軍隊在西州對上,不料晉州太守裡通外敵,泄露了巍軍的計劃。”
“據說那天月黑風高, 巍軍主將帶了一支隊伍夜襲西垠軍, 西垠軍早早便得了消息, 布下天羅地網。巍軍損失慘重,主將戰死沙場。”
聶容昭說到這,眉梢微垂,看著地麵白茫茫的一片月光,輕歎了口氣,“那位主將,便是我長兄。”
“聖上下令徹查,不到五日便將崔太守一家入了罪,誅九族,替我阿兄報了仇。”
崔小宛斂了神色,“既已抓到罪魁禍首,又為何要繼續查?”
聶容昭眸中似凝了冰霜,“五日,便將人定罪,滿門抄斬,實在蹊蹺。父王身體本就孱弱,聽聞此事,一病不起,母妃握著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叫我蟄伏,一定要蟄伏……”
崔小宛將手搭在他肩上,久久才道:“你查過之後,發現殷沉在這中間做了手腳?”
聶容昭垂眸,“嗯,起初隻是猜測,一直未找到實證,殷沉一直視恭王府為眼中釘,此事八成與他有關。後來輾轉多回,才查到許府去。”
“許府起了大火,許奉天卻隻受了皮肉傷,身上未有煙熏火烤的痕跡,我那時就猜許府應當是有個密道,這個密道就在主屋。”
崔小宛撇了撇嘴,“敢情還是我給的線索。”
她見聶容昭交待得這麼徹底,決定再給他一些線索,“我在許府密室找到的東西是一些信函,和幾張筆記,上頭記錄了殷公公吩咐許奉天做的事。晉州的案子到了晸京,也就由許奉天過了個眼簽了個字,便入了館。”
聶容昭擰了眉,“果然是殷沉。”
崔小宛又想到了什麼,“那些信函我都交給皇上了,不然還能拿給你看看,現在也隻是我一麵之詞,空口無憑。”
“不用,我信你。”
聶容昭忽然偏頭看過來,瞬也不瞬盯著她的眼睛。
清冷月光下,那雙桃花眼柔和了幾分,似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裡邊。
崔小宛一怔,忙收回目光,起身到櫃子裡翻了一瓶藥霜出來,啪地一聲擱在桌麵。
“你臉上的傷,還是擦一下藥吧。”看著怪礙眼的。
聶容昭拿過藥瓶,在手中摩挲幾下,揣進懷裡,然後從袖口中取出一幾張寫滿字的宣紙,交到崔小宛手中。
“我將變州那邊所調查的信息全寫在上邊了,也許你能用得上。”
“多謝。”
崔小宛接過來,一張張截圖發到群裡備份,然後取出火盆,將這些紙張全放進去,點燃。
【聶靈嫣】大半夜你發的什麼?
【聶靈嫣】全是我不認識的人名地名,還有地圖。
【聶靈嫣】是變州的地圖嗎?
【聶靈嫣】等等,這字跡……有點眼熟啊。
【崔晚】你還沒睡?
【聶靈嫣】餓醒了,起來找東西吃。
火光跳躍,幾張宣紙很快化作灰燼。
聶容昭看著火盆,微微蹙了眉,“崔將軍當真能過目不忘?”
方才她一張隻看了一眼,便將東西燒了。
崔小宛笑了笑,“算是,但比不得你。”
她隻是借助工具將信息保存下來,要用時還得回去一張張查看,拿這金手指到彆人麵前顯擺,有點太欺負人了。
伸手將最後一點火花壓滅,崔小宛站起身,抬眼看他,“好了,變州那邊我會去查,到時查到什麼情報,回來會與你分享的,你還有什麼事嗎?”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眼角沾了幾點生理淚水。
這是在趕客了。
聶容昭聽罷自覺起身,推開窗板,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變州凶險,你多加小心。”
崔小宛揉了揉眼睛,點點頭,“行。”
敷衍地應了這句,手還未挪開眼睛,就瞥見前方一道陰影籠下來,擋去大半月光。
聶容昭猶豫片刻,抬步來到她跟前,一手捧起她的臉,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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