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乾青的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完,留給楊戩的隻有那麼一句語焉不詳的話。
楊戩畢竟已經是一個心智成熟、情商不低的成年人,因此,即便會心底對於薑乾青沒有說完的話語當中的內容無比好奇,但是既然薑乾青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他雖然遺憾,但是終究還是選擇了不再多問。
反正……如果是他能夠知道的,那麼他早晚會知道;如果是他不能知道的,那麼任憑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撬開薑乾青的嘴,從他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是隻鱗片爪的消息。
兩個人一時之間門倒也是這麼靜默無言的等待著下落,而在這個過程當中,那些原本就已經厚厚的裹成了外殼的、屬於魔的邪肆的力量仍舊還在被源源不斷的在其上加碼,給這個外殼再加上一層,又一層,直到最後徹底的成為一個沒有絲毫破綻的、密不透風的偽裝。
楊戩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但是這種不是多麼協調的、附加在肢體上的沉重仍舊是讓他在行動的時候覺得無比的奇怪。下墜的過程持續了非常非常久的時間門,等到雙腳終於能夠再一次的踏上地麵的時候,楊戩隻覺得如隔萬年。
魔界是與外麵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模樣。
楊戩生在中州,那裡是全天下最為富饒的地方。青山綠水,地脈鮮活,靈氣濃鬱,就連普通的凡人都會因為生存在這樣的環境當中,而壽命都變的更為悠長。甚至無需特殊的保養,也會擁有非常強大的身體素質。
是以,當楊戩剛踏上西方的締結的時候,的確為這裡的苦寒吃了一驚。大抵是因為在他過往二十幾年的人生經曆當中,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中州便是再如何的荒涼,也決計不可能到這樣的程度。
可是西方之境卻也不過是受到地下泄露出來的魔氣的影響才會變成這樣,和真正的魔界當中的景象比起來,這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
楊戩仰起頭來,有些震撼的看著這個在自己眼前展現出來的、以往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地麵上是在漆黑當中透露出深紅的、已經乾涸凝固了的堅硬熔岩;因為有薑乾青為他製作的那一層殼子擋著,楊戩的鼻腔間門倒是嗅不到那一種會讓他覺得心口和胸肺都又燒又刺的發疼的類似於硫磺的氣味,但是他能夠看見那些在空氣當中流動著的、體積已經大到根本無法將其忽視的顆粒。
……如果沒有薑乾青的這個殼子的話,那麼現在這些東西肯定都被他給直接吸入進去了吧。
楊戩看著那些顆粒,隻消得這麼一想,頓時便覺得有些頭疼了起來。
魔界沒有天空,或者說,魔界的天空便是西方之境的地麵。一條一條金色的梵文在緩慢的流轉著,密密麻麻的成為了不可逾越的分界線,將魔的存在牢牢的固死在這地麵之下,而絕不給他們同這個世界當中的其他生靈一起分享天空的可能。
整個魔界的地貌全部都是高高低低、連綿不絕的山脈,少有平原,而在這些山脈當中又有超過半數都是火山。這些火山大多都保持著噴發,滾燙熾熱的岩漿直衝天際,但是又被那些金色的梵文結界給死死的阻攔住,隻能夠不甘的向著地麵倒流。
一條血色的長河穿過了整個魔界,像是鏡麵上的那一道貫穿的裂縫,將兩邊完全的分開,甚至沒有半點連接在一起的地方。血河寬廣,並非是普通的手段便可以橫渡而過的,想來必須要采取一些什麼手段才好。
這便是……魔界的全貌了。
楊戩對頭頂金色的梵文結界尤為在意:“那是什麼?”
“魔的存在對於現在的世界來說,還是有些太過於超過了。西方二人的修為本不足以成聖,是以發下了大宏願,將永鎮西方,直到魔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的根除之前,都是這宏願所要覆蓋和生效的時間門。”
而作為許下了如此之重的誓言與宏願的獎勵,天道賜下了無與倫比的功德。這功德足以同女媧造人的功德相仿,於是也助力了接引和準提一舉成聖。
結界的存在便是西方的兩位聖人聯手布下的,他們圈地為牢,將魔的存在死死的限製在這裡,而絕對不給任何的逃離可能。事實上,他們在這方麵的確做得不錯,若是沒有日後聖人不得不退居三十三重天之外的話,大概這些魔也不一定能夠擁有破開結界從這地下離開的機會。
楊戩愣了一下。
他敏銳的從這當中捕捉到了一個讓他覺得不太對勁的、薑乾青沒有解釋的微小空白片段。
“那麼我們是怎麼進來的?”
薑乾青給他裹在身體表麵的魔力外殼依舊還存在著,並且有儘忠職守的維係運轉。既然如此的話,他如今的外在表現應當是被認證為“魔”的,為什麼能夠暢通無阻的從那結界經過……?
楊戩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在這整個過程當中,他好像也並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並且也沒有處罰過任何的類似“警報”的東西,那結界在麵對他的時候,仿佛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效用。
當楊戩向薑乾青提出這樣的疑問的時候,他聽到自己識海當中的青年笑了一聲。
那笑與薑乾青以往所有的笑聲都不一樣,其中充斥著某種隻是這樣聽著,都會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可怖來。偏生薑乾青卻又在這個時候開口,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平靜,連語氣都沒有多少的波瀾,同之前那一聲笑裡麵所蘊含的過於複雜的情緒兩相對比,卻反而更加讓楊戩覺得背脊生涼。
“就那麼過來便好。”薑乾青意味深長的道,“一念成佛,一念化魔。佛有怒目金剛之像,魔未必不會在無邊苦海和罪孽之上幡然醒悟回頭……”
“很多東西,哪怕原先是極端的對立,可是日子一久,卻也難分彼此了。”
他的話當中似乎隱藏了什麼讓人根本不敢深思的東西,楊戩雖不能全都聽明白和理解,但是也講這些話默默的記了下來存在心底,終有一日會有弄明白的時候。
薑乾青看起來也沒有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說太多,他示意楊戩朝著某個方向看過去。
楊戩依言而行,但是眼前所見的整片魔界看起來都大差不差,沒有哪邊是特彆不同的。不管朝著什麼地方看都是一樣的景象,血河、火山、熔岩,沒有多少的區彆。
“笨。”薑乾青說,“看最高的那一座山。”
他這麼一說,楊戩便也睜大了眼睛去細細的比對,最後還真發現,就算是這些和複製粘貼一樣的山脈當中,居然也的確是有這麼一座……【最高】的山峰。
“開天斧就在那座山下。”
***
雖然已經明晰了目標,但是並不代表著這就是一段好走的路了。
其一,那山脈原本就在距離他們非常遠的地方,遠到即便其擁有著比所有的山峰都更高的突出的一頭,其實楊戩一開始也並沒有看到,還是之後開了天眼才發現。
而天眼的可視範圍……又基本上是和楊戩的修為掛鉤的。
如今擁有大羅金仙修為的楊戩,天眼雖然不能說看到個十萬八千裡,但是也並差不了多少。
其二,天眼看到,如果要去往那一座山脈旁邊的話,那麼必須要穿過那一條血河。
儘管血河看起來風平浪靜,除了其中流淌的液體相較於地麵上的河流稍微的有那麼一些微妙的不同之外,似乎也就再沒有彆的什麼了,但是楊戩卻能夠察覺到從那血河上傳來的某種根本不容忽視的危險感來。
“無論怎麼樣,還是先到河邊去再說。”楊戩這樣說著便要駕雲飛過去,但是他很快就發現此路不通。
原本應該由於充盈在貼內的靈力而非常自然而然飛起來的、幾乎已經成為了本能一樣的行為卻令人意外的失敗了。他的靈力並沒有消失,依舊在身體裡麵好好的流轉,楊戩嘗試調動使用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阻礙,但是他偏偏就是沒有辦法飛起來。
“這……”楊戩都無奈了,“薑乾青?”
然而薑乾青對於這個場麵也覺得非常驚訝。
他雖然的確對於魔的存在擁有著一些比彆人更多的了解,但是那畢竟是來自於後世,而並非是對於這個時代。
薑乾青和魔正麵交鋒並且打交道的時間門是在封神大劫之後,魔已經破開了西方的結界,得以來到這世上肆意的行走,對於他們曾經數萬載生存在地下的生活,薑乾青也不過是囫圇的知道個大概。
不過眼下楊戩既然問起來,薑乾青扒拉翻找著自己的記憶,總算是從某個犄角旮旯裡麵翻出來了點相關的部分。
那個時候他已然化身佛國,高懸在西方苦寒之地上方,雙翼肩負著巍峨的佛座與無數的祥雲。
有一日,有魔打上佛國,肆意的胡作非為。偏偏這個時候,正值佛祖率領一眾弟子外出講道,整個佛國留下的菩薩、羅漢、護法當中,居然無人能奈何的了這魔頭,倒是讓他耍了好大的威風。
隻是薑乾青冷眼旁觀,這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