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件事兒,很快就過了年關,原本熱熱鬨鬨的年,也因為張老爹的離去而冷清了不少。
在張老爹落葬後,吳蔚和柳翠微還偷偷哭過兩次,張老爹是個很守禮的人,極少會單獨和吳蔚與柳翠微說話,隻有在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偶爾才會說上幾句,但在吳蔚和柳翠微的心裡,早已經把張老爹當成了一位可敬又和藹的親人。
之後一天,吳蔚去陪張老夫人說話,老人家說:走了也好,他的腿不好,已經做病好多年了,膝蓋也有些變形,外麵日頭足的時候還好,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他為了這個家勞碌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了。
吳蔚默然,深感張老夫人的豁達,雖然因為張老爹的猝然離去,老夫人大病了一場,消瘦不已,但隻要自己心裡想得開,身體總是能保養回來的。
張老夫人還勸吳蔚和柳翠微道:“水生他爹剛走,你們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易總來,特彆你們還是做鋪子的老板,當心染了晦氣,影響你們的生意,家裡有二娘陪我就夠了,知道你們兩個有心,你們彆擔心我,人老了都會有這麼一天兒的。”
……
轉眼就過了正月十五,坊市裡的鋪子陸陸續續恢複了營業,榨油坊也重新開門了,但是來的卻是柳二娘子。
妞妞還沒斷奶,離不開人,柳二娘子便用一塊藍布把孩子包在背後,整日背著妞妞,孩子餓了便過來請吳蔚幫著在榨油坊門口守一會兒,她把孩子抱到後屋去喂奶。
年後榨油坊的生意異常紅火,許多人家囤積的油在之前的這場大年裡消耗了不少,張家打算開春兒就給柱子請開蒙的先生,柳二娘子想多賺點銀子,便接了好多活兒,整日整日的榨油,早上最早來,晚上趕在宵禁之前才回家,短短十幾日的功夫,原本在月子裡被養的豐腴的人兒,肉眼可見的瘦了,憔悴了。
關於張水生的去處,吳蔚偷偷詢問過柳翠微。
柳翠微說:“二姐夫到山上去蓋了一間茅草屋,最早也要明年過完年才下來了,每隔幾天張尺和栓子還要扛一些糧食和菜給他送過去。”柳翠微說完,悠悠的歎了一聲。
吳蔚這才回憶起一個曆史知識:古書上說,若家中父母去世,長子應該守孝三年,長孫守孝一年,也叫“丁憂”,這個守孝可不像某些電視劇裡,畫麵一轉就過去了,而是要實實在在的“守”。在朝堂上為官的尤其要守,雙親若是去了,要告丁憂假,置仕,守滿三年。
商賈,農戶,守孝的期限倒不會卡得那般死,但也要停下正在從事的營生,某些大戶人家或許會在府中開辟一方淨室,宿在父母牌位之下,幾乎不出院子,不見外客,每日供奉,燒香,定期燒紙。
但更為標準的守孝,是在父母雙親的墳邊上蓋一座小屋,茅草的,或者石頭壘起來的都可,在飲食著裝上都有要求,條件越艱苦,越能體現“孝”字。
“去山上?是去給張叔守孝了?”
吳蔚有些意外張水生的決定,張
家的人口不少,但勞動力勉強隻有一個半,張水生這一走,家裡的擔子可就全壓在柳二娘子的身上了。而且這場喪事已經掏空的張家的家底兒,但轉念一想,張水生無疑是一位孝子,張叔的腿腳不好,每次回張家村行至不平路,張水生都會默默地背起自己的父親,古人的認知如此,社會環境,民俗風俗如此,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隻是想到張家這一年注定要艱難,吳蔚免不得有些唏噓。
“是啊,我聽二姐說,二姐夫打算上山守一年,回來之後再和二姐分房兩年,也就算過了。”
“難怪我一直沒看到二姐夫呢,還以為他是回張家村處理事情去了,就沒問。二姐在榨油坊裡忙前忙後,身後背著妞妞,我還過去幫著榨了幾次油。”
“二姐說柱子早慧,她也沒什麼精力帶兩個孩子,打算開春兒以後先找家離得近的私塾把柱子先送過去,認認字兒,學些道理,念個兩三年,若真是那塊材料,再把柱子往泰州學堂送。二姐托人打聽過了,泰州學堂的學子要宿在學堂,每月可歸家一次,太小的孩子他們也是不收的。”
“等柱子上學了,妞妞就也能吃些輔食了,到完全斷奶,就可交由老夫人看著,二姐的日子也能輕鬆些了。”
柳翠微繞到吳蔚的身後,雙手貼在吳蔚的肩頭,揉捏起來,柔聲道:“累了吧?”
“我不累,去榨油坊蹬一蹬榨油機,我還能活動活動筋骨,這場時疫泰州城內雖然還算太平,可城防一日未開,就證明時疫尚存,我這心裡終究難以踏實,外麵還是少去為妙。”
柳翠微狡黠一笑,趁機說道:“那你就每日去幫二姐蹬一個時辰的榨油機吧?兩台榨油機一起榨油,二姐也能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