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早餐足足吃了五個小時,沈山蒼也以絕對的耐心喂了五小時,等到車速逐漸減慢的時候,徐旦終於吃完最後一口雞蛋,坐在耳釘裡狂打嗝。
這項工作帶給沈山蒼極大滿足感,他摸摸耳釘,問:“還吃嗎?包裡還有壓縮餅乾。”
徐旦連連搖頭,抬起所有觸手牢牢捂住腦袋,一口都不肯多吃。
前排,徐容川已經把車停在草叢裡,熄滅車燈,低聲道:“我們到了。”
文術坐直了腰,沈山蒼轉過頭,所有人同時看向車窗外。
草叢之外,巨大到讓人心生恐懼的森林立在眼前,樹木高而繁密,濃鬱的灰色霧氣在其中緩慢流動,百步開外隻能看到霧氣籠罩,再遠一些,便隻剩下純粹的黑暗。
四周鴉雀無聲,呼嘯的冷風遇到迷霧後夏然而止,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找不到任何生命體存在的跡象,但整個森林又如同活物般,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緩慢擺動著樹枝,一張一縮仿佛是怪物的呼吸。
天空之上,鋒利的彎月化為這片活森林的邪惡眼睛,趕走周圍所有星星,來回掃視著大地上的一切異動。
視線與森林交彙的瞬間,徐容川又一次產生了奇異的命運之感,似乎森林裡麵有命中注定的什麼東西在等待著他,是足以改變他整個人生軌跡的重要物品……
文術凝視著眼前景象,難得神色嚴肅,不似人類的豎瞳微微發亮,手指尖顫抖著,小半來自恐懼,大半來自興奮。
“我的靈感從未像現在這樣活躍過,比在混沌酒店時還要活躍百倍不止。”他說,“這裡麵有大東西,它在等我過去。”
沈山蒼萬年不變的白開水臉上也出現波動,不知為何,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在了文術身上,蛇尾開始莫須有地隱隱作痛。
隻有耳釘裡的徐旦什麼也沒看到,他被沈山蒼小心捏在手裡,隱約察覺到了熟悉又略帶詭異的氣息。
徐容川把耳釘拿回去,拔開塞子,將裡麵的徐旦倒到手心,結束了這次的懲罰。
徐旦立刻一蹦三尺高,趴到哥哥鼻梁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吱吱亂叫著謝謝哥哥,徐容川用一根手指壓住他,警告道:“這次不準隨便離開了,有任何打算要跟我好好商量。”
徐旦用力點頭,又對著手指親了又親。徐容川放開他,他蹦回副駕,迅速變回人類形態,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哥哥手心裡的耳釘:“我絕對、絕對不會再瞞著哥哥了。”
徐容川滿意地點點頭,把耳釘戴回去。
車內眾人開始收拾戰鬥裝備陸續下車。徐容川把車藏在齊人高的草叢裡,幾人花了一點時間才穿過異常生長的密草,走到迷霧森林麵前。
正對森林,強大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徐容川測試了追蹤設備和通訊頻道,信號有受到一定乾擾,整體可以正常使用。他道:“我們四人儘量避免分開。”
幾人點頭,徐旦走向文術。
他拿走文術手裡的槍,空空如也的手心凝聚出八顆半透明
子彈,替換掉彈匣裡的普通子彈,解釋道:“欲望之彈。擊中敵人後,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陷入最恐懼的記憶之中,注意不能連續發射,否則會反噬到你。”
接著,他看向文術身邊的沈山蒼,手掌遮住他的眼睛。
“智主的眷顧。可以協助你看清敵方所有弱點所在,隻能使用一次,使用時間不能超過兩分鐘,一旦超過,你會看到許多足夠讓人發瘋的恐怖存在。”
手掌移開,沈山蒼淡色的瞳孔裡帶上了極淺的綠色。
徐旦又走到徐容川身前,看了一眼哥哥右耳上來自厄運之眼的耳釘,遲疑了一會,似乎不知道該給哥哥留下什麼樣的助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母神的原因,他竟有些不安。這樣的不安並非來自母神,而是來自未知的預感。
最後,他將哥哥脖子上掛的琥珀掏了出來,在那塊潔白的蛋殼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愛心。
徐容川不高興了:“畫在蛋殼上乾什麼,我喜歡它最原本的樣子。”
徐旦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想到什麼,耳朵一紅,有些害羞地解釋道:“智慧在上麵留了一道護身符,哥哥遇到危險的時候,在心裡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它就會自動激活,蛋殼也會變回原來的模樣。記住,一定要在很危險很危險的關頭再用,它的殺傷力非常大,也許會誤傷到你。”
徐容川握住琥珀,感覺到了裡麵湧動的邪惡力量,與他所熟悉的徐旦的氣息截然不同。
“是什麼?”他問。
“用的那一刻你會知道,”徐旦微微笑,“現在不能說。”
徐容川把琥珀塞回衣服裡,沒有多問,道:“好。那就走吧,乾掉母神回家吃紅燒肉。”
文術很喜歡徐旦給的這份禮物,把槍架在肩膀上,笑道:“有我們的份嗎?我們現在也算小旦的半個眷者了,都是一家人,也讓我們嘗嘗你的手藝。”
徐旦一聽,立刻跳起來反對:“不行,哥哥的紅燒肉都是我的!”
文術:“不要這麼小氣嘛,神嗣大人。”
“不行不行,”徐旦摟住徐容川的胳膊,“是我的!”
文術最喜歡逗他,兩人有來有回拌嘴,緊張的氣氛也跟著緩和。徐容川嘴角微微上揚,第一個邁進了灰色的霧氣之中。
一進入森林,整個世界為之改變。
隊伍裡的交談聲消失,四人都警惕起來,放緩腳步。徐旦鼻頭輕動,聞到了澎湃的憤怒,而憤怒的中心……
“往這邊走。”他指向北方。
霧氣濃到像是液體,擠壓空氣,讓進入鼻腔的氧氣變得稀少。森林裡的樹木重重疊疊,樹葉超出常理的繁茂,把唯一的月光也徹底攔截,森林內部隻剩下黑漆一片,連屬於半個蛇類的文術和沈山蒼也隻能勉強辨認出四周景象。
地麵長滿青苔,每一腳都像踩在肉裡,發出黏糊糊濕漉漉的響聲。除此之外,這裡再沒有彆的聲音。
文術輕聲道:“這個地方讓我有一些不太好的聯想。”
徐旦:“什麼聯想?”
“好像一不小心走進了巨型怪物的胃裡。”
這個描述足夠毛骨悚然又百分百貼切,徐旦道:“沒錯,某種意義上,這裡的所有事物都等同於母神本身。在我們跨入森林的一刻,祂可以清楚看到我們的一舉一動,等待合適的時機將我們一網打儘。”
“祂的本體不能移動麼?”徐容川問。
徐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