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駕駛室傳來文術的咳嗽聲。

“兩位,注意一下,前麵還有無辜群眾。”

他看了一眼副駕駛上全神貫注看書的沈山蒼,又看了一眼後座貼貼抱抱的兩人,滿臉恨鐵不成鋼的酸意。

徐容川的耳朵微微發紅,也跟著輕咳一聲,把徐旦推開,但口袋裡的手沒有鬆,仍然和他相握著。

“還有多久?”他轉移話題。

“一個多小時吧,”文術說,“再睡一會。”

徐旦還把下巴輕輕擱在徐容川的肩膀上,越靠近本體,這具分體便越不牢靠,他閉上眼睛小聲道:“哥哥,我有點困了。”

徐容川坐直一些,讓他可以靠得更舒服,然後捏捏他的手心,道:“睡吧。”

徐旦點點頭,靠著他很快睡了過去,呼吸就貼在他的側頸,隨著目的地的接近逐漸變輕。徐容川昨晚一宿沒睡,聽著車外呼嘯的暴風,困意很快跟著湧上心頭,沒留意到身邊人的變化。

他們就這樣依偎在後座沉睡。直到徐旦的身體一點點淡化,如同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幻影……

文術把車停在極北小鎮門口,從背包裡挑出心愛的槍,轉頭道:“醒醒,我們到了。”

一回頭,他猛地愣住。

……徐旦呢???

徐容川睡得脖子發僵,睜開眼,手在口袋裡還保持著十指相扣姿勢,他下意識動了動手指,發現掌心裡的手不見了。

他一下清醒過來,看看身邊,也跟著愣住:“徐旦呢?”

“不知道啊!”文術皺眉,“我一直在開車,中途沒停下來過,他不是在你旁邊睡覺嗎?”

徐容川的心一沉,拎起裝滿武器的背包,看向車窗外立於風雪中的無人小鎮。

說是小鎮,其實隻有寥寥十幾個由厚冰鑄成的低矮冰屋,經過一夜的暴風雪,已經有半數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中,人煙絕跡,如果不是門口的巨大冰塊與寧江木的記憶景象一致,他甚至不敢確定這裡就是目的地。

他抽出一把槍,手放在了車把手上——

車窗外,一雙慘白的眼睛正森森地注視著他。

徐容川瞬間架起槍,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怪物的外貌,隻聽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朝越野車甩來,在風暴裡留下一道黑色殘影,將怪物拍死在車窗上。

變化來得太快,未知怪物像被拍死的蚊子,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與徐容川麵對麵,被車窗擠扁的眼睛還在亂轉著,盯住車裡的人,發出沒什麼力氣的尖叫。

文術和沈山蒼已經進入戰鬥狀態,文術的蛇尾亮起電弧,沈山蒼冷靜地給衝.鋒槍上膛,隻有徐容川反而放下了槍。

文術聲音緊繃,問他:“看清是什麼了嗎?”

徐容川搖搖頭,感到奇怪,皺起眉。

為什麼他的靈感一點危險預告都沒有?

這個疑惑剛剛產生,又一隻怪物順著車身爬到車

窗外,這回,徐容川終於看清楚了它的模樣。

那是一隻長著扭曲人臉的蜘蛛,足足有滿周歲的幼兒大小,數十條細長的黑毛腿尖銳如匕首,頭部密密麻麻長滿頭發,被冷風吹得如同飄舞的海藻,類人的臉上長了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正直勾勾盯著徐容川,口器裡留下涎液。

沈山蒼對這隻恐怖怪物發出評價:“是杜博士會羨慕的發量。”

他旁邊的文術點頭讚同:“可以抓一隻活的,送給杜博士做研究。”

徐容川:“……”

平平無奇的話語裡含損量是不是太高了?

他的手放在車窗按鈕上,道:“徐旦可能察覺到什麼先下了車,我們抓一隻看看。”

另外兩人欣然點頭,徐容川麵不改色地把車窗搖下一半,把槍口對準窗外的怪物。

人臉蜘蛛嘴裡發出興奮的高頻叫聲,飛快順著車窗往上爬,尖腿在玻璃上劃出刺耳響聲,毫不畏懼槍口,撲向徐容川。

接著,詭異一幕發生了。

它毫無征兆停下一切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間,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掛在車窗口。

正要開槍的徐容川:“?”

怪物的腿不停抽搐,口器裡吐出黃色粘稠膿液,腹部有什麼東西蠕動著,然後“嘩”的一聲,從它的腹部破膛而出熟悉的觸手尖尖,麵向徐容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動了動,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徐容川眼角微微刺痛,立馬認出了觸手的主人。

——徐旦!還是本體的徐旦!

他朝著蜘蛛轟了一槍,咬緊牙,推開車門。觸手甩掉蜘蛛屍體後飛快後撤,順著它後撤的方向,徐容川看到一個身影站在不遠處的小鎮門口,神色謹慎,小心打量著他的神色,似乎不敢靠近。

他討好地笑著,聲音裡帶著心虛:“哥哥,你來啦。”

在他的身後,十幾條粗壯觸手正在忙碌,左一隻蜘蛛,右一隻蜘蛛,像是燒烤攤上串魷魚的攤主,阻擋源源不斷湧出小鎮的蜘蛛潮。

看到他的瞬間,徐容川僅僅隻是愣了兩秒,大腦已經轉過無數思緒。

不告而辭的本體,時常有古怪的分體,寧家姐妹的陷阱,莫名出現在小鎮的徐旦……

徐容川得出唯一的可能結論,抬了抬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盯著數米開外的徐旦一字一頓開口:“你瞞著我,給母神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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