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七章、穿心這一天,黎國城門下被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和群臣都不約而同聚集在城下想要一睹女帝的風采。人性到底還是醜惡的,他們想要看的並非女帝絕色容顏,而是她被逼親手殺死愛人時,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沈汐看著城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隻覺自己可笑之極,在這樣混沌的戰局下,他們竟還有這個閒情逸致蜂擁而來看人被砍頭,正可謂是病態的。琴煜走到沈汐麵前,右手牢牢掐住掐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而她也正如他所願的那樣,毫無躲閃迎上那陰冷的目光。“沈汐,你當真以為慕容謙一死,你就能繼續安穩地坐在黎國的帝座上?”男子語帶嘲諷,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語。“琴煜,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若你敢殺他,我必讓你生不如死。”雖然身體無法動彈,沈汐那一副伶牙俐齒卻依舊足以傷人,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已無力回天,可她還是想要相信那位貌美絕世的大祭司,他說過他會救慕容謙性命,絕無虛言。沈汐的威脅對琴煜來說無關痛癢,他極輕蔑地大笑出聲,眼中滿是大仇得報後的快感和狂喜。“不論你說什麼,他都是要死的。沈汐,你看看那裡。”琴煜伸手一指,指向樓下刑場正被帶上處刑台的另一名死囚。隻見那人蓬頭垢麵,隻有一雙明眸燁燁生輝。當他看到高台上的女帝,急切的想要站起身,卻忽然重重跪倒在地。沈汐定睛一看,那名死囚的膝蓋處隻有兩個拳頭大的血窟窿,雖然沈汐與尋常女子不同,在沙場殺敵時見慣了血肉橫飛,可當她看到那名死囚所受的刑罰還是心頭一緊。她原以為自己恨他,恨不得親手將他千刀萬剮,拆骨薄皮。可是當她看到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被羈押在邢台如同一頭待宰的羔羊,她的心還是痛了。薑斌,你終歸落得如此下場。“故人相見,想必陛下一定與他有話要說,來人,將死囚薑斌帶上來。”琴煜‘體貼’地為沈汐做出安排,一直不發一言的映月眉頭緊鎖,看向沈汐的目光滿是擔憂。薑斌被連拖帶拽地帶到沈汐麵前,地上留下兩道被拖行留下的血跡。沒有想到,再相見,會是這樣的場景。“汐兒,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如今想來,萬般皆是錯。”薑斌跪坐在沈汐身前,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他並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早已不再恨他,她竭儘全力想要俯身將他扶起,可無奈穴道為人所點,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跪在自己麵前懺悔告罪。“薑斌,你為何要來黎國,為何啊。”沈汐淚眼婆娑,臉色慘白一片,“你已得到夢寐以求的帝位,再沒有人會與你爭個麵紅耳赤,。”“也許,我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呼百應,而是願得一人心吧。如果我們都能回到小時候,該有多好,是不是。”薑斌淡然一笑,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他隻希望能夠用死來償還自己欠下沈汐的債。“笨蛋,笨蛋,笨蛋。”三聲怒罵,女子已是泣不成聲。她認命般看向麵無表情的琴煜,放下一切自尊和驕傲,向他開口哀求:“琴煜,我認輸了,不論你想怎麼報複我都好,放了他們,就算你要我為奴為婢,做豬做狗我也願意。”驕傲和自尊,在這樣的時刻顯得如此多餘,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固執和高傲而害死任何一個人。“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地就取走他們性命。”琴煜使了一個眼色命人將薑斌帶了下去,“我要他們,不得好死。”他的臉已完全不似是個人,他臉上的神色也已經完全不是人類該有的狠毒。他滿腔的仇恨,都將在這一刻得以宣泄。隨著琴煜的一聲令下,城樓上所有的弓箭手都齊齊拉弓把箭頭對準了刑場上的兩名死囚,沈汐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疾呼一聲。“慕容謙!!!!!”撕心裂肺的怒吼引得旁人膽戰心驚,她雙目赤紅看著城樓下,仍舊笑的雲淡風輕的俊美青年,他揚著頭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放箭。”琴煜一聲令下,細密如麻的箭雨毫不留情地射向毫無反抗能力的二人,薑斌身中數箭立刻倒地不起,頃刻間嘴角溢出濃稠的鮮血氣絕身亡。“不!!!!!”沈汐額頭青筋暴起,聲音也變得嘶啞,她看到那些箭直直刺進了愛人的胸膛,紮進他的心窩。“慕容謙,慕容謙!”沙啞破敗的嗓音回蕩在城樓之上,驚起了寒鴉無數,天空也被染得血紅一片。她看到從他身體裡流出的血蔓延了一地。她看到他的眼睛無限眷戀地望著自己。她看到他微微啟合的紅唇,似是在說,對不起。為什麼要對她說對不起,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是她的執拗在害人害己,如果初見那年,她安安逸逸嫁他為妻,做他的羽國太子妃,這一切的慘劇本都不該發生不是嗎。恨,她好恨,好恨啊。“啊啊啊啊啊!!!”沈汐目眥俱裂,美豔的臉孔忽然漫上了可怕的黑氣,原本無法動彈的身子突然也衝開了桎梏。眾目睽睽之下,她竟縱身躍下城樓,危樓高百尺,她卻毫無畏懼地飛身而下。“汐兒!”映月伸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手,最終卻隻抓到她半片的衣袖。曆史進人的重演,不過兩年前,她也是這樣,毫無畏懼餓的跳下昆國高塔,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可所有人都想錯了,她此次並非求死,哪怕是為了腹中骨肉,她也不能死。所有在場的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沈汐猶如九天之上的仙姬,衣袂翻飛間毫發無損地落地,將被亂箭射成刺蝟的慕容謙牢牢抱在懷裡。這下,沈汐是妖魔的謠傳像是得到了證實,人聲鼎沸中,老老少少都拿起手裡的武器驚恐的看著這個妖孽,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在她懷中的男子氣若遊絲,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那一句話變成了他們之間最後的絕響。他說,我把你的幸福還給你,小小,沒有了映月,你會寂寞嗎,會難過嗎。沈汐抱著男子的手一僵,她不敢置信地仔細打量著已在彌留狀態的‘慕容謙’,顫抖著摸向他耳後。輕輕的一扯,一張人皮麵具被完整地扯了下來,而那張絕色的麵孔立刻暴露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