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福財從一家飯館裡出來,來到車邊的時候,看見一輛車在他麵前停住,從裡麵走出一個人,是公安局局長袁青。施福財與袁青有過幾次接觸,感覺此人太講原則,和馬國強一樣,不太好打交道。袁青和馬國強一起在長途公汽上打了王大少爺的故事,早已經成了街頭巷尾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施總經理,工作辛苦啊!”袁青來到施福財的麵前。施福財對袁青笑了笑:“還是袁局長辛苦,中午了還沒歇息。”“施總經理,”袁青拍拍施福財的肩膀,“我在工作上碰到點麻煩,想請你幫個忙。”“袁局長開口,我哪敢不從啊!”施福財已經感覺到來者不善了,“我能幫你什麼忙呢?”“這個忙是你能夠幫的。”袁青說,“有關白雪想問你幾個問題。”“問什麼呢?”“上車吧,”袁青說,“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聽說白雪和你的關係挺不錯?”“我和她的關係的確不錯。”施福財說,“她開公司還向我借了一些錢呢!”施福財坐進袁青的車內,車子來到一家茶樓前,兩人揀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鴻達公司是個假公司,你知道嗎?”袁青單刀直入。施福財心裡一怔,看來袁青已知道些事情,會不會知道更多的情況呢?他故作驚訝:“鴻達公司是假的?不會吧,她收購我的長升集團,用的可是真金白銀,2000萬,一分都不少!”他想看袁青的臉色,正好兩人目光相碰,他又不自然的把頭扭向一邊。袁青的那兩道目光像劍一樣,幾乎要刺透他的心。“鴻達公司收購了你的公司是不假的,”袁青說,“可是商貿大樓倒塌後,辦公室裡的主要負責人跑了,公司裡做的全是假賬。”施福財鎮靜自如地說:“這事兒我之前也聽說過,那九*九*藏*書*網個女人真的是不簡單。”“白雪平常除了跟你來往之外,還跟哪些人接觸?”施福財聽這話心中有數了,袁青根本不了解長升公司與鴻達公司的關係。他喝了口水說:“你也知道,和她有關係的男人多了去了。”袁青說道:“白雪是個不懂建築的人,而一下子辦了個大公司,背後一定有人在支持她,或者有人在背後操作,你說是不是?就在商貿大樓倒塌的當晚,她的合作人許有福卻因為心臟病死了,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情太巧合了!”施福財嚇出了一身冷汗。事情發生後,他和王建成通了電話,王建成指示要不擇手段毀滅證據。於是他去見了許有福,趁許有福不備,在他的杯子裡放了藥。施福財離開後,沒過多久,許有福就在催情藥的作用下感到渾身燥熱,於是找來女秘書,結果來到一半,就趴在女秘書的身上口吐白沫死了。施福財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喝了口水,反問:“袁局長,你找我來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你在懷疑我嗎?”袁青笑著說:“沒有呢,隻是說給你聽聽,你是乾建築的,應該知道建築行業裡麵的潛規則吧?”“無論在什麼行業都有潛規則。”施福財說:“具體的情況是要看人的,至於白雪是怎麼操作的,那就要去問她本人了,對於她公司的事情,我可不清楚。”袁青知道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於是說:“施總,如果你知道什麼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施福財笑著說:“那還用說嗎,和警方合作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呀!”白雪失蹤了。在審訊之後白雪突然發起了高燒,被送進醫院,袁青吩咐醫院將白雪安排到特彆監視的病房裡,並派了兩名女警負責看管。次日一早,兩個女警發現躺在病床上的白雪居然不見了。接到電話後,袁青吃驚不小。白雪的失蹤,一定是有人幫忙的。他一麵吩咐加緊追查,一麵向馬國強報告。馬國強接到袁青打來的電話,有些迷惑不解,覺得這件事變得更加複雜了。商貿大樓倒塌後,白雪是第一責任人,是無法逃脫法律製裁的。她原本是紅樓酒家的老板娘,可不懂建築的她卻成了建築公司的總經理,在商貿大樓的招標會上,鴻達公司為什麼能一路過關斬將最終中標?想到這裡,他嚇了一跳,當初為什麼沒這麼深思呢?白雪的背後一定有黑手在支撐著她,而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物,至少在常源市有一定的地位和權力。這種權力又影響著許多方麵的人,形成了一張濫用權力的大網,一張腐敗的大網。馬國強冒出了冷汗,他打電話給袁青,“你馬上來我這裡一趟。”沒有多久,袁青來到了馬國強辦公室。馬國強說:“關於商貿大樓倒塌的事件,白雪是關鍵人物。但是在她的身後,還有人。”袁青說:“這件事我也想到了,可是她怎麼樣都不肯說,我們也拿她沒有辦法。這是個有預謀的計劃,我懷疑問題出在內部,問題看來很簡單其實很複雜……白雪被抓,對那些腐敗分子是個威脅,所以那些人設法放了她。她現在的處境其實很危險的,我擔心那些人殺人滅口。”“你和我想到一塊了,”馬國強點點頭說,“這樣也好,給你們的偵破工作找到了一個切入點。”袁青望著馬國強:“馬市長,這件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凡是有牽連的人一個都不放過,懲治腐敗,一查到底。”“工作上不能馬虎。”馬國強說:“必須想辦法找到白雪和胡茂樹,我們這是在救他們的命!”“是,我馬上去安排。”袁青說。袁青很快查清白雪失蹤那天晚上,值班的兩個女警是吃了刑警隊小薑送去的東西後昏睡過去的。小薑剛從警校分配來沒有多久,還是個實習警察。他當機立斷,要吳隊長立即詢問小薑。吳隊長問,“你為什麼在她們兩個人吃的東西裡放安眠藥?你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嗎?”“知道。”小薑回答得很乾脆。“那你為什麼還放走白雪?”吳隊長問:“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我不會說的。”小薑說:“我犯了法,你們讓我坐牢吧!”吳隊長引導他:“小薑,你是剛分配來的,不要因為彆人而斷送自己的前程。”小薑不吭聲。這樣僵持了幾個小時,小薑說:“如果我說出來,會判我幾年刑?”“那是法院的事,隻要你合作,爭取寬大處理。”“我說,我說。”小薑手指夾著煙不停地抖動,“我家裡很窮,我是從農村考上學校分配到這裡來的。那個人說給我10萬塊錢,說隻要我把藥放在菜裡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就算被查出來,最多不過是受點處分而已。我如果坐牢,他們說過不了一年,就把我弄出來,所以我就……”“你就那麼做了?”吳隊長問:“還有誰和你一起?”小薑說,“沒有彆人,就我一個人。我送飯進去後就離開了,白雪是什麼時候走的我並不知道。之前他給了我一種藥,說是讓白雪吃下去,她吃了沒有多久就發高燒了。”吳隊長接著問:“那個給你錢的人是誰?”“不知道。我知道他的來頭不小,不是一般的人。”一輛車子在山路上跑著。開車的是施福財,旁邊坐著白雪。“你把我帶到哪裡去?”白雪問。施福財說:“你不能待在常源市裡,太危險,先出去避避風頭,過一陣子就會不了了之的,常源市每年多少個死案啊,都沒個了結。”在劉時安的幫助下,他買通公安局的人給白雪吃了藥。白雪被送到醫院後,他又安排那人給兩個守衛的女警下了藥,成功地將白雪救了出來。商貿大樓倒塌的事情發生後,王建成打電話給他,兩人秘密見了一麵,要他想辦法把白雪殺掉,一定要造成自殺的假象,否則袁青一旦從白雪那裡打開了缺口,這些人都會有很大的麻煩。可是施福財舍不得殺掉白雪,隻想讓她離開常源,到彆的地方躲起來。白雪抽泣著:“你把我弄出來就是要我離開,我能去哪裡?你是個沒良心的人。”施福財說:“去哪裡都行,你原來不是在廣東待過嗎?去那邊也行,隻要不讓他們抓到。為了把你弄出來,我是下了血本的。”“你這個王八蛋。”白雪哭著說,“你騙我,叫我當什麼經理,搞一個假公司爭奪商貿大樓的建設項目,我不懂建築,你說你是工程師,一切由你負責,結果呢?商貿大樓倒了,你賺錢的心也太黑了,這不……我成了替罪羊,你可把我害苦了。”施福財說:“現在說這些話都已經沒用了,你當總經理的時候感覺那麼好,你說過自己從來沒這麼威風過,滿足了女人的虛榮心,多少人羨慕你?那時你怎麼不說我是王八蛋?”白雪抹著眼淚:“可是現在呢?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在紅樓酒家當我的老板娘。”施福財用一隻手去摟白雪,白雪伸手推開他:“彆來這一套。”施福財嘿嘿地笑:“想馬國強是不是?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想他又怎麼樣?”白雪沒好氣地說。“我還能怎樣?”施福財酸溜溜地說:“人家是市長,我隻是一個民營建築公司的老板,彆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是一個在逃的犯罪嫌疑人。”“你停車!”白雪突然叫道。施福財看了一眼白雪的表情,知道觸及了她的隱痛,不敢再說話。白雪心裡很痛苦,想當年,馬國強是班上的才子,受到多少女同學的青睞?當她收到馬國強那封情書後,何曾不心動?可是她沒有辦法接受,她怕耽誤了這個才子的前途。她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家裡很窮,家裡為了供她讀書,已經欠了很多債務。為了完成學業,她不得已做了一個大老板的情婦。她認為,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得到真正愛情的,所以她拒絕了馬國強。在廣東闖蕩的日子裡,她一直將那封情書留在身邊。施福財並沒有停車。“停車!”白雪又說。施福財終於停下車,白雪打開車門走出來。施福財追上她:“白雪,你去哪裡?”“我去死,行不行?”白雪生氣地說道。她剛才想了那麼多,覺得活著真的是很累。白雪往山坡上爬去,施福財追上,拉住白雪:“我們必須離開常源市,越遠越好,公安人員隨時都有可能追上我們,再次把你送進牢房。”白雪不聽施福財的勸告,掙脫他的手繼續往山上爬去,施福財沒有辦法,跟隨著她往山上爬。兩人爬到山頂,來到一處懸崖邊,白雪停下來,看著遠處的山巒。淡淡的雲霧漂浮在山穀中,霞光染紅了雲霧和山嶺,四周恬靜,空氣清新,白雪久久地凝視著。“真是人間仙境啊。”白雪感慨。施福財笑道:“想不到這種時候你還有這樣的心情,真是難得。”白雪扭頭瞪了施福財一眼,沒吭聲。山風輕輕地吹拂著她的秀發,像一個慈祥的老人用手撫摸著她。夕陽照在她的身上,幻起一圈五彩斑斕的光環。施福財看呆了,頓時覺得白雪像一位佇立在仙境中的仙子,由衷地說:“你真美。”“都是這肮臟的社會啊,把你的美都摧殘了。”白雪依舊不語,迎風佇立著,此刻,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施福財突然發現白雪臉上流著淚水,心中立刻也傷感起來,他沒有再說話。白雪幽幽地說:“人為什麼要拚命地掙錢?為什麼要殘酷地競爭?大家有吃有穿,為什麼還不滿足?為什麼不能和平友好地生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上蒼給我們安排的,隻要你活著,你就需要錢。”“有世外桃源嗎?”“有。”“在哪裡?”“在每個人的心裡。”“我心中的桃源早已花謝瓣落,成了一塊荒原。”施福財推測白雪又在思念馬國強了,說:“你為什麼老忘不了他?”白雪沒有回答施福財的話,掏出一把錢來:“這錢花花綠綠的,真漂亮,小的時候,隻要一張,就可以讓我們一家人生活半個月。”她將手中的紙幣向空中一拋,感慨地說:“要那麼多錢乾什麼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那我在車裡等你,不要太久了。”施福財說完,向山下走去,走了沒有多遠,聽到汽車聲,看到山道上來了幾輛警車,忙返身上去,低聲叫道:“白雪,快逃啊,警察上來了。”施福財去拉白雪的手,白雪掙脫他,說道:“我知道我是逃不掉的。”“走吧!”施福財催促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白雪沒有動,她說道:“你走吧,放心,我不會說的,你有老婆和孩子,如果他們沒有了你,會變得像我小時候一樣,這社會,沒有錢是不行的。”施福財痛心地看了白雪一眼,再也顧不得什麼,疾步往山林中逃去。施福財離開後,白雪從身上掏出兩張紙來,那是當年馬國強給她的情書,她認真地折成了兩隻鴛鴦,擺在地上,柔聲說:“一隻公鴛鴦,一隻母鴛鴦。”吳隊長帶著幾個刑警爬上了山。白雪蹲下身子,對紙鴛鴦說:“比翼雙飛啊!怎麼不飛呢?你們飛不起來嗎?”她已看到吳隊長和幾個刑警向自己逼近,於是站了起來。吳隊長大聲說:“白小姐,馬市長知道你是被人利用的,他很關心你的安危,請你跟我們回去吧?”白雪說:“吳隊長,謝謝你的好意,麻煩你把這兩隻紙鴛鴦交給他,他會知道的!你們不要再查了……”她自言自語地說:“我活著沒有輝煌過,但要輝煌地死去。”她走到懸崖邊,放開喉嚨:“馬國強,我恨你……”山穀回音“馬國強,我恨你……”幾個人衝上去,隻看到兩隻紙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