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闓運離京後,帝製活動日甚一日地開展起來。眼看著新的一代王朝就要在中國誕生了,擁有巨大財力的梁士詒、張鎮芳等人,極不情願讓楊度、孫毓筠等一群書生奪去擁戴新主的頭功,他們拋出大量金銀,驅使鬼神為之推磨。全國請願聯合會機構龐大,會員眾多,沒有多久,它的氣焰就大大超過了籌安會。被世人戲稱為六君子的籌安會六個發起人,其中嚴複的列名本是極為勉強的,籌安會成立後的一切活動,他概不與聞。劉師培近來在音韻研究上忽來靈感,他廢寢忘食於書齋中,急於把靈感變為成果,會中之事他也儘量不接觸。胡瑛、李燮和更習慣於大轟大嗡,細致瑣碎的事不耐煩多做。於是,隻剩下楊度和孫毓筠兩個君子在忙忙碌碌。為了表明他們對立憲的重視及與一班趨炎附勢的政客相區彆,他們兩人又合計著在石駙馬大街洋樓大門口加掛一塊牌子:憲政協進會。籌安會中的大型活動減少了,加之請願聯合會又著意引誘,於是籌安會的會員們便紛紛改換門庭,搖身變作請願聯合會的人。大典籌備處的朱啟鈐、袁乃寬等人更是賣力,繼用八十萬元縫一件龍袍之後,又用五十萬元做了一頂平天冠。冠上四周垂旒,每根旒上懸珍珠一串,冠簷綴大珠一粒。用十二萬元刻新朝玉璽一顆。玉璽四寸見方,上鐫“誕膺天命,曆祚無疆”八個字。用六十萬元製金印五顆,用四十萬元做雕龍禦座一把。另外還製有禦案、古鼎、古爐、寶屏、寶扇等。他們聲稱為了節省開支,登極及祀天所用的儀仗、鹵簿等就不重做了,臨時向前清皇室借用。就這樣,他們造的報賬單上各項開支加在一起共有二千萬元。明眼人都知道,至少有一半的銀元落入了各個環節辦事人員的腰包中去了。在熱熱鬨鬨的鼓吹、揮金如土的籌辦的同時,民國政府中一批要員都采取了不合作的態度。國務卿徐世昌以患病為由請求辭職,袁世凱不準,他便乾脆遷出中南海移居蝴蝶胡同,聲稱養病不辦公事。清史館館長趙爾巽以閉門家居表示不滿。教育總長湯化龍、總檢察長羅文乾、參政院參政熊希齡等紛紛辭職出京。在他們的帶領下,一時間北京官員們以辭職、請假為風氣。政府不得不派出巡警把守前門車站、交通孔道,對出京官員嚴行盤查。京師這種傾向,使楊度心裡頗為不安,而尤為不安的是,近日來他在《順天時報》上看到日本朝野對政府支持中國行帝製事普遍反對。反對派說袁世凱並沒有全盤接受二十一條,不是日本的朋友,且此人一貫反複無常,言而無信,即使他接受的部分條款,今後也不會兌現,何況中國國內對帝製複辟的看法不一,袁世凱也不一定做得成皇帝。《順天時報》是日本外務省在中國辦的一家華文報紙,在新聞界影響很大,袁世凱很看重它,每天都要瀏覽一下。日本的支持,是袁世凱帝製自為的一個重要原因,眼下日本朝野的反對,會不會使他動搖呢?倘若袁世凱本人不想做皇帝了,那麼一切不都是瞎忙乎嗎?楊度終於耐不住性子了,他來到兵馬司胡同找袁克定商議。“皙子,你不要擔心,老爺子根本不知道這些。”當楊度說出《順天時報》上的文章時,被帝製美好前景鼓舞得飄飄然的太原公子,笑拍著楊度的肩膀說。“你將《順天時報》封鎖了,不讓它進中南海?”楊度知道袁世凱從不外出,隻要報紙不進總統府,他就無從得知。“那怎麼行!中國人辦的報紙,他可以不看,有時還說辦報的人是無事找事。但這份日本報紙他卻是每天非看不可,而且對報上的文章很重視。”袁克定邊說邊給楊度端來一杯咖啡。“總統既然天天看,那怎麼可能不知呢?”楊度頗為疑惑了。“你想想看,這是為何?”袁大公子蹺起二郎腿,臉上浮起一股難以測度的笑容。前些日子,他用二萬銀元私自鑄了一顆鐫有“皇大儲君”四字的玉印,材料用的是碧潤溫滑的和闐玉,三寸見方。這件事,他不但沒有跟老子說,連楊度、梁士詒等人也都瞞了,是袁乃寬替他一手包辦的。袁克定之所以不張揚此事,這中間有一個緣故。替袁府公子做皇子服的瑞蚨祥綢緞鋪的孟老板,設計了幾種不同的款式。每種款式中的十六套皇子服,無論是嫡長子袁克定,還是不到兩歲的庶幺子袁克有,隻有大小的區彆,沒有花樣的不同。袁克定看後心中不舒服,暗思自己是當然的太子,太子的服飾怎能與其他皇子的一樣呢?他自己不好挑明,便把這幾種款式送給父親審看,並特意指出,同一種款式中應有所區彆。袁世凱同意兒子的看法,他親手圈定了一種款式,並指明長子、二子、五子的胸前圖案為麥穗形,與其他的十三套胸前的牡丹形圖案不同。袁克定見了父親這個批示,心裡冷了好長時間。無疑,在父親的心目中,儲君的候選人有三個,聯係到父親常說自己是六根不全的殘廢人,袁克定猜想未來皇位的繼承人很可能是二弟克文、五弟克權兩人中的一個。想到這裡,袁克定不覺對這兩個庶弟仇恨起來:自己辛辛苦苦謀來的這座江山,最後竟然落到沒有出一點力的彆人手裡,這口氣能咽得下嗎?袁克定知道,自古以來這樣糊塗的父皇是不少的,李淵不就是一個嗎?要學太原公子就一定要學到底!於是袁克定私自刻下這顆玉印,表示誌在必得的決心,並且要在適當的時候向克文、克權攤牌:識相的,自己讓開;若不識相,李建成、李元吉就是榜樣!“我想不出。”楊度想了一會後搖了搖頭。與這位袁大公子相處幾年了,楊度知道此人鬼點子不少,更加之他身旁有一大群智囊幫他出主意,誰知道會弄出個什麼鬼點子來瞞過他那位精明過人的老子的。“你看看這個吧!”袁克定得意地從抽屜裡拿出幾張報紙來遞給楊度。“這不就是《順天時報》嗎?”楊度一眼看見了報頭。“你仔細看看,跟你平時看的《順天時報》有什麼不同。”有不同?楊度深為奇怪,都是《順天時報》,還能有不同嗎?他細細地看了起來。先看報頭,沒有發覺絲毫不同之處。再看編排式樣、字體,與平日所看的《順天時報》也都一樣。他想起昨天的第一版上有一塊大文章,是陸軍部一個名叫村山五郎的大佐寫的。文章用激烈的言辭,對大隈重信首相暗地支持中國複辟帝製的行徑進行抨擊。正是因為看了這篇文章,才急於要跟袁克定談《順天時報》的事。楊度找到了昨天的報紙,前前後後看了兩三遍,都見不到這篇文章,見到的反而是陸軍部支持首相決策的言論。楊度大為納悶起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兩份《順天時報》?”“你說對了,是有兩份。”袁克定笑著對楊度說,“老爺子看的是這份,北京城裡那份他根本看不到。”“這份報是怎麼來的?”“我告訴你吧,隻是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什麼人麵前都不能透露一丁點。”袁克定對楊度說出了這個秘密。半個月前的一天,深得袁克定信任的紹興日者郭垣喜氣洋洋地來找袁克定。他一進袁克定的房間,便馬上把門窗都關得嚴嚴的,神秘兮兮地小聲說:“大公子,你一定可以做成皇帝,這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定了!”“這話怎講?”袁克定一時摸不著頭腦。“《推背圖》上早就寫明了呀!”郭垣從衣袋裡摸出一本薄薄的發黃的書來,一邊說,一邊翻。“四十三象裡說得清清楚楚的。”《推背圖》是一本在中國民間流傳了很久的書,相傳是唐朝袁天罡、李淳風兩人合編的。一段一段地寫,每段配一個卦名,一個圖像,再加上幾句話。因為有圖像,所以一段也叫做一象。編到第六十象時,李淳風推了推袁天罡的背說“算了吧,不要再編了”,袁天罡就此止住,並給這六十象取個總名叫《推背圖》。據說《推背圖》上的話,在後代都一一得到應驗,因而這本書在民間很有神秘性。“四十三象是怎麼寫的?”袁克定興致高昂地看著郭垣一頁一頁地翻。終於翻到了四十三象。隻見上麵畫著兩個人,一大一小,像是趕路,又像是逃難。像下有幾句話:君非君,臣非臣,始艱危,終克定。“克定!”袁克定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書上,又驚又喜。郭垣神情肅然地說:“袁、李二位千年前所預料的一幕正在當今上演。君非君,指的是,大總統明明是君,卻又不叫皇帝,這就是君非君。同樣的,百官也就臣非臣了。恢複帝製一事,剛開始會遇到一些艱難,最後則整個江山都屬於大公子克定您了!”袁克定聽後心怦怦跳著:看來這是天意了!他緊緊地抱住郭垣的肩頭,激動地說:“郭先生,大功告成後,我一定重重地酬謝你!”郭垣說:“大公子有什麼事要我辦,我赴湯蹈火不辭。”《順天時報》這幾天接連登了幾篇日本朝野反對中國帝製的文章,袁克定正為此事而不安,他深恐父親因此而動搖帝製自為的信心。於是請郭垣幫忙出主意,如何消除《順天時報》將有可能造成的對袁世凱的影響。當得知袁世凱每天下定要看這張報紙時,郭垣出了一個主意:再造一份《順天時報》,一切都與真的那張一樣,當天報上所有的文章都照登,隻把不利於帝製的文章刪去,空缺部分補上自己寫的擁護帝製的內容。袁克定雖覺得此舉頗為冒險,一旦識破了,將有欺父欺君之罪,但在“終克定”的鼓舞下,他決心挺而走險。不說假話,怎能辦成大事!從第二天開始,中南海裡所有的《順天時報》,便全部是由袁克定所控製的印刷廠裡發出來的,真正的《順天時報》一份也不能進去。在一篇篇虛假的擁戴文字的糊弄下,袁世凱帝製自為的感覺十分良好。“真有你的!”楊度在佩服稱讚之餘,不免在心裡想著:中華帝國,真的可以用欺騙蒙哄的手段建立嗎?“皙子,你來得好,有一件事正要你來辦。”“什麼事?”楊度放下手中的假《順天時報》,瞪著雙眼望著麵前這個膽量並不亞於當年李世民的今日太原公子。“全國各省區的國民代表大會對國體的投票已經結束,一千九百九十三張票全部讚成君憲。過幾天參政院將受各省國民大會的委托,向大總統恭上推戴書,推戴書的草稿已擬好了,你先看看。”袁克定將散亂在茶幾上的《順天時報》整理好,重新放進抽屜裡,隨手將推戴書的草稿拿了出來。楊度接過後很快瀏覽了一遍:“這是哪個才子寫的?寫得不錯嘛,我看可以用,不需作什麼改動了。”“這是楊士琦寫的。”袁克定淡淡地說,“好是好,但較空洞,沒有把總統的豐功偉績寫出來。這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沒有講清楚總統對國體的轉變態度。那年就職誓詞上說抵死捍衛共和,永不讓帝製複辟,現在為什麼又接受擁戴登基做皇帝,這個過程沒有寫清楚。”楊度想,這的確是個大事,誓詞上那番向全國全世界宣布的話,距今不到四年,真可謂墨汁未乾,言猶在耳,現在又來自我否定。這該怎麼向世人解釋呢?“楊士琦是寫不好這個過程的,因為他自己沒有這個親身經曆,而你可以寫,因為你當初也是積極主張共和的,現在又積極主張帝製。你自己是怎麼轉變的,清理清理,寫出來就行了。你說呢?”袁克定盯著楊度看了一眼。這一眼,把楊度的心看得急跳起來。他似乎覺得袁克定在審訊他,審訊的潛台詞是:你自己是怎麼出爾反爾、變化無常的?一種羞慚感在他的心裡慢慢升起。自己是怎麼改變的?一半是出於對國家和人民的負責,一半是想撈取新朝宰相的資本。這種心思已經是不能和盤托出了,至於袁世凱,他的心思隻有一種,即建立他個人至高無上生殺予奪的威權,建立萬世一係的袁氏王朝。而這,能公之於世嗎?楊度頗覺為難地說:“杏城寫的這個推戴書也是費了很多心血的,何況他位居左丞又死愛麵子,不用他的,他會不高興的。”“用,他這份推戴書一定用。”袁克定果決地說:“皙子你飽讀曆史,應該知道自古帝王即位都是三推三讓的。總統登基,怎麼可以隻有一次推戴呢?楊士琦的這份算是一推,總統就來個一讓。這第二次推戴就由你來寫,總統再來個二讓,接下來再三推三讓,最後才是總統祭天踐位。這才堂堂皇皇,光明正大。皙子,再沒有誰的文章能超過你了,你就寫吧,三天內寫好。除寫清楚轉變過程外,還要敷陳總統的功績。”文章是不好做,但既要當新朝的宰相,再難做的文章,也要做它個錦團繡簇,否則今後怎麼能服得了眾呢?回到石駙馬大街洋樓後,楊度便關起門來構思這份第二次推戴書。他要把自己這幾十年間所練就的做文章的渾身解數都使出來,做好這篇為新朝莫基的雄文。他設想文章分為兩個部分。前半部分為袁世凱唱頌歌,後半部分為袁世凱作辯護。前半部分頌歌又分兩部分,即功業和德行。袁的功業是顯赫的,這部分好寫。他很快便寫出經武、匡國、開化、靖難、定亂、交鄰六大功業來。至於德行方麵,他難以下筆了。世間都說袁世凱是借革命黨來壓清室孤兒寡婦,又借清室孤兒寡婦來邀功於革命黨的奸佞。楊度心裡十分清楚,袁世凱正是這樣一個人。稱之為奸雄,可以當之無愧,表其盛德則純為欺世。欺世就欺世吧,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也隻得如此了。楊度咬斷了幾根筆杆後,終於也寫出了後半部分來。稱讚袁世凱對清廷洵屬仁至義儘,而終於不能保全,乃曆數遷移,非關人事,至於為皇室爭得了優待,實為“千古鼎革之際,未有如是之光明正大者”,把袁世凱打扮成為一個比商湯、周文還要高尚的聖君。最難著筆的是辯護詞了。他冥思苦想,沒有其他更好的托詞,隻能從循民意這個角度來入手。湊來湊去,他也寫出了一段文字來:“至於前次之宣誓有發揚共和之願言,此特民國元首循例之詞,僅屬當時就職儀文之一。蓋當日之誓詞,根於元首之地位,而元首之地位,根於民國之國體,國體實定於國民之意向,元首當視乎民意為從違。民意共和,則誓詞隨國體為有效;民意君憲,則誓詞亦隨國體為變遷。今日者,國民厭棄共和趨向君憲,則是民意已改,國體已變,民國元首之地位已不複保存,民國元首之誓詞當然消滅。凡此皆國民之所自為,固於皇帝渺不相涉者也。”當時以共和為國體是民意,現在改以君憲為國體也是民意,元首惟民意是從,至於責任,則由國民自負。文章是做得圓滑,但楊度心裡明白,所謂國民公意,究竟代表了幾成國民,那就很難說了。終於把這份第二次推戴書寫成了,猶如卸掉了一副千斤重擔,楊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覺得這是平生做得最為艱難的一篇文章!倘若第三次推戴書再要自己來寫,即使絞儘腦汁、搜索枯腸也難以對付了。幸而袁世凱讀了這份推戴書後十分滿意,他無意仿效古禮,不需要第三次推戴,便同意接受民意。楊度得知後很是興奮,他趕緊告訴孫毓筠。孫毓筠也很激動,便提出由他們二人以憲政協進會正副理事長的名義,上一道促袁世凱登極折。自然,這道折子也由楊度來寫。這種文字好寫,不要具體內容,揀些好聽的話鋪排起來就行了,楊度略作思考便一揮而就。其中幾句,如“漢高即位於戎衣方卸之時,明祖登極於兵事未平之日。臨朝受賀,丕開王會之圖;定分正名,益見天心之春。蓋欲昭南麵垂裳之治,當速行北辰居所之儀”等工整的對偶句,直讓前任革命元勳讚歎不已。楊度興猶未儘,想起湘綺師雖已離京,但仍掛了國史館長的名,也應該有一份勸進折。儘管老先生不讚同袁世凱做皇帝,但現在大勢已成,以他的名義上個折子,他知道後也不會罵人的,倘若新皇上今後封他一個侯伯爵位,說不定他還有大慰平生之感哩!袁克定既然相信《推背圖》,想必他的老子也相信讖語。楊度翻箱倒篋找出了一本二十年前在天橋書攤上買的《明讖》,從中覓到了一句“終有異人自楚歸”,又在勸進折裡加以解釋:“項城即楚故邑,其應在公。”袁世凱看了這份勸進折果然高興。民國四年十二月十二日,經過二推二讓後,中華民國的大總統袁世凱終於接受了參政院的推戴。短短的幾天裡,他頒布了一係列重大的決定:定國號為中華帝國,改明年為洪憲元年,太和殿改名為承運殿,中和殿改名為體元殿,保和殿改名為建極殿。又申令舊侶黎元洪、奕劻、載灃、世續、那桐、錫良、周馥,故人徐世昌、趙爾巽、李經羲、張謇,耆碩王闓運、馬相伯等十三人不稱臣。其中徐、趙、李、張四舊友並特頒嵩山照影各一張,名曰嵩山四友。這四友除不稱臣外,還享受乘朝輿、肩輿、臨朝設矮幾、每人歲費二萬元,賞穿特種朝服等優禮。又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封馮國璋、段芝貴、張勳等為一等公,封湯薌銘、閻錫山、唐繼堯等為一等侯,封曹錕、靳雲鵬等為一等伯,封朱慶瀾等為一等子,封許世英等為一等男。楊度雖沒有得到五等爵位之封,但他不失望。他知道自己的大封是在太子登位之時,而不是此刻,此刻是要讓那些老朽及兵痞子們得到好處,用以換取他們對帝國的支持,自己今後一匡天下的日子還長著哩!正當袁氏父子和楊度沉浸在帝製成功的喜悅中時,西南邊陲一道通電敲響了短命的洪憲帝國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