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1 / 1)

一些晶狀體發出玫瑰色、藍色、綠色和黃色的光芒。這些斑駁的棱鏡在透明的蓋玻片下,像萬花筒裡一樣射出碎裂的光線。尼曼從顯微鏡處抬起頭,問科斯特:“這是什麼?”醫生用懷疑的口九_九_藏_書_網吻回答說:“是玻璃,警長。凶手這次放了些玻璃顆粒。”“放在屍體的什麼部位?”“還是眼眶底部,眼皮裡麵。好像些凝固的淚珠,黏在眼部組織上。”兩個男人站在醫院的停屍房。年輕的醫生穿了件血跡斑斑的工作服,這是尼曼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穿這白色瓷磚似的大褂。在這種地方,這樣的穿著賦予他一種冰冷的權威。法醫在他眼鏡片後笑著。“水、冰、玻璃,這些材料的相似性顯而易見。”“這些我還看得出來。”尼曼咕噥著,一邊走近擺在房間中央被白布覆蓋的屍體。“這說明什麼?我是想說,這把我們指向什麼地方呢?這些玻璃碎片有什麼特彆之處嗎?”“我在等阿斯提耶的結果。他去實驗室做深入分析了,以確定這些玻璃的確切來源。他回來的時候,應該還會帶來您在倉庫裡找到的粉末和石灰塊的分析結果。本子上的墨水,就是一般的墨水,彆無其他。至於紙頁上的數字,我們核對了字跡,確實是賽迪寫的。”尼曼撓了撓頭,他差點忘了倉庫裡的證據了。沉默蔓延開來。尼曼抬起眼睛,看到科斯特臉上閃著智慧的光芒,好像瞳孔裡閃爍著解開的數學公式。警長惱怒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什麼事,隻是……水、冰、玻璃,每次都涉及到晶體。”“跟你說了這些我注意到了……”“……可它們都與不同的溫度有關。”“我不懂。”科斯特緊握雙手。“警長,這些材料的結構在不同溫度下形成。冰要絕對零度,水溫受環境影響,而極度灼熱的沙土才會變成玻璃。”尼曼不以為然。“那又怎樣?這給我帶來什麼關於謀殺案的線索?”科斯特縮起肩膀,好像又退回到他羞怯的殼中。“沒什麼,隻是一個發現……”“還是跟我說說屍體上的傷痕吧。”“除了截除雙手之外,屍體確定就是高約瓦。沒有受折磨的痕跡。”“賽迪沒有受折磨嗎?”“沒有。顯然,凶手已經知道他想知道的了,就直奔主題,挖了眼睛,砍了雙手,然後勒死了他。不過,痛苦依然是難以承受的。”“絞勒的手法呢?”“一樣,警長。他先用一根金屬繩綁住受害者,跟第一次一樣,肢體上的割傷是一樣的。”“那手呢?他怎麼切斷手腕的?”“很難說。我覺得他好像再一次用了細繩,就像切割黃油的金屬絲繩。他用絲繩繞著手腕,然後用驚人的力量拉緊。我們要找的是個巨人,警長,他擁有天生神力。”尼曼思索著。雖然這些信息提供了些詳情,但他還是無法知道凶手是誰,連個大概輪廓都沒有。“作案時間呢?”他繼續說。“彆提了。由於冰川的寒冷,沒有辦法得出這方麵的判斷。”停屍房的門一下子開了。一個臉色蒼白、鼻子扁塌、目光明亮的瘦高個兒進來了。科斯特作了介紹,那是帕特裡克·阿斯提耶。這位化學家立刻把一個小塑料袋放在實驗台上,急火火地說:“我得出玻璃的成分了:楓丹白露沙、氫氧化鈉、鉛、苛性鉀、硼砂。根據這些成分比配,我們可以推斷出它的來源。這是我們用來雕刻貼磚的。你們知道,就像遊泳池或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房子裡看到的那種。凶手想把我們引去這類型的地方,鋪了貼磚的……”尼曼腦子裡一下閃過一道刺眼的光,他記起眼科醫生診所的牆和天花板。他默默咒罵著。這不會是個巧合:埃德蒙·切納塞會是第三個受害者。他倏地轉身離開。馬克·科斯特喊著已經開了門的警長。“您要去哪兒?”尼曼扭頭扔過去一句話:“我可能知道凶手下一步要襲擊哪裡,希望不會太遲。”警長出了門,阿斯提耶在走廊追上他,抓住他的衣袖。“警長,我還知道倉庫粉末的成分……”皮埃爾·尼曼透過化學家凝著水汽的眼鏡看著他。“什麼?”“就是您在倉庫裡收集的粉末。”“然後呢?”“那是骨頭粉末,警長。動物骨粉。”“什麼動物。”“理論上說,是老鼠。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是,您追查的那個家夥賽迪,我想他隻是養了些齧齒動物,還有……”警長又一陣顫抖和激動。“稍後說,”尼曼呼了口氣,“稍後再說,我就回來。”尼曼拳頭緊緊抓住方向盤,以超過一百五十公裡的時速疾馳在國道上。如果埃德蒙·切納塞醫生是下一個受害者,這就意味著他是第三個罪人。在雷米·高約瓦、菲利普·賽迪之後。如果切納塞也犯了什麼罪,那麼,於斯諾……他媽的。警長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吼出來。他反複思考著自己從一開始就出現的失誤,總結自己的失職。他因為一些屁事不想去拜訪盲人研究所,因而錯過了第一個真正的線索。從那時候開始,就完全走偏了。當他像螃蟹一樣固執於自己的案子時,當他在冰川裡笨手笨腳地攀冰時,當他審問賽迪母親時,艾裡克·於斯諾獨自一人去了研究所,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一件把他直接引向切納塞的事。自那以後,事件就以無法駕馭的速度進展著,於斯諾不知道評估他發現的線索,沒有及時地懷疑到醫生,反而問到了他案子的關鍵點,一個對眼科醫生不利的真相。切納塞可能已經把他殺了。不知不覺,尼曼大腦中又形成一個驚人的、可怕的斷定。不過,他沒有任何證據,單純靠他的直覺:高約瓦、賽迪和切納塞一起在謀劃著什麼,他們犯了個共同的錯誤。而這個錯誤是致命的。我們是主人,我們是奴隸。我們無處不在,我們無處存在。我們是測量師。我們主宰著血色河流。是不是有可能這個“我們”指的是這三個男人?高約瓦、賽迪和切納塞難道是“血色河流”的主宰者?他們策劃著一個針對整個城市的陰謀?而這個陰謀甚至就是謀殺案的動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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