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沙丘 弗蘭克·赫伯特 1386 字 21天前

“你與夢幻角力嗎?”“你與影子競爭嗎?”“你在睡眠中行動嗎?”“時間已逝去,生命不再來,你與瑣事較勁,自己的愚蠢斷送了你的命運。”雷多站在門廳處,借著一盞吊燈的光線讀著一張字條。還有幾個小時才到早晨,他覺得自己很疲倦。公爵剛從指揮站回來,一個弗雷曼信使便把這字條送到了外邊衛兵的手裡。字條上說:“白天一股濃煙,晚上一柱烽火。”他想:這是什麼意思?信使沒等答複便走了,根本沒來得及問他問題。他就像煙影在夜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雷多把字條塞進外衣口袋裡,準備以後給哈瓦特看。他把前額的一小綹頭發理開,輕輕地歎了一日氣。抗疲勞藥片的作用已漸漸耗儘,晚宴後他已兩天沒睡覺,上一次睡覺還是在那天之前。除了軍事方麵的事務外,哈瓦特也發生了一件讓人頗感不安的事,據報告傑西卡召見過他。他想:我應該叫醒傑西卡嗎?沒有必要再跟她玩什麼秘密調查的遊戲了。有必要嗎?那個鄧肯·伊達荷真該死!他搖搖頭,不,不是鄧肯。從一開始我就該對傑西卡開誠布公,現在就必須跟她談,以防造成更大的損失。這決定使他感覺好受些。他急忙離開門廳,穿過大客廳和過道,朝家住區走去。在過道分隔處,他停下來。在通往仆人住房的過道裡傳來了輕微的呻吟聲。雷多扣上屏蔽帶,右手拿著雙刃短劍。劍握在手,他稍感放心。那奇怪的聲音使他打了個寒噤。公爵輕輕地穿過那走廊,暗罵那昏暗的燈光。在這裡,每隔八米才有一盞最小的吊燈,吊燈的光線被調到最暗。黑色的石牆吞沒了燈光。地上有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雷多猶豫了,差一點就打開屏蔽,但他沒有,因為那會妨礙行動和聽覺……還有,他一直對繳獲的那一批激光武器充滿懷疑。他靜悄悄地走向那一團東西,看出那是一個人,頭朝下。雷多舉著劍用腳把他翻過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湊近去看,是走私者吐克,胸口上有刀痕,死不瞑目的眼睛盯著黑暗深處。雷多摸摸傷口……還是熱的。這個人為什麼會死在這裡?雷多問自己,誰殺了他?呻吟的聲音更大了,那聲音從過道那邊的中心機房傳過來,那房子裡安裝著負責整幢房屋屏蔽罩的發動機。公爵一手放在屏蔽帶開關上,一手握劍,繞過屍體,穿過走廊,在拐角處悄悄向屏蔽機房望去。在幾步遠的地方又有一團黏糊糊的東西,聲音就是從這發出的。那團東西緩慢而艱難地朝公爵站的地方移動,呼呼地喘著氣,嘴裡還在說著什麼。公爵壓製住自己的擔心和害怕,穿過走廊,來到那爬動的身影旁。是梅帕絲,弗雷曼人管家。她頭發散亂地披在臉上,衣服亂糟糟的,背上有一大團血跡,他觸觸她的肩,她雙肘撐起來,勉強抬起頭看著他,眼神空蕩迷糊。“您,”她喘著氣說,“殺……衛兵……派……找到……吐克……逃……女主人……你……你……這兒……不……”她撲倒在地,頭啪的一聲碰到地上。雷多摸摸她的脈搏,沒有了。他看著她背上的血跡:有人從背後刺了她一刀,誰?他腦子裡飛快地轉動,她的意思是說有人殺了衛兵?而吐克……是傑西卡派人去找他?為什麼?他開始站起來,他的第六感發出警報,急忙伸手去按屏蔽開關……太遲了。沉重的一擊把他的手震住了,一支鏢穿過衣袖,他感到一陣疼痛,接著麻木從手臂向全身彌漫。他艱難地抬起頭,朝走廊儘頭看去。越站在中心機房的門口,門上一盞明亮的吊燈照在他臉上,反射出黃光。他身後一片寧靜,沒有發動機的聲音。越,雷多想,他破壞了房屋屏蔽發動機!我們門戶洞開!越朝公爵走過來,把鏢槍放進口袋裡。雷多發覺自己仍然能夠說話,喘著氣問:“越,怎麼啦?”麻木到達他的腿部,他滑倒在地,背靠著牆。越彎腰摸摸公爵的前額,臉上帶著憂傷。公爵能感覺到他的觸摸,他顯得遲鈍、遙遠……“鏢上塗的藥是特彆精選的,”越說,“你可以說話,但我建議你不要這麼做。”他朝大廳方向看看,轉身從公爵身上拔下毒鏢,扔到一邊。鏢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在公爵聽起來非常遙遠而微弱。雷多想:不可能是越,他已經預置程序化。“怎麼回事?”雷多輕聲問。“對不起,親愛的公爵。我這麼做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他摸摸前額的鑽石圖騰,“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我居然戰勝了我那預置發熱的良心……但我想要殺一個人。是的,我非常渴望做成這件事,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他低頭看看公爵:“哦,不是殺你,親愛的公爵,而是哈可寧男爵。我希望殺死男爵。”“男……哈可……”“請安靜,我可憐的公爵。你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以前給你裝的那顆牙必須換掉。過一會兒,我會讓你失去知覺,然後換掉你那顆牙。”他張開手,看著上麵的什麼東西,繼續說,“這是你那顆牙的複製品,它的心子跟神經一模一樣,能逃過普通掃描探測儀的檢查,甚至快速掃描的檢查。但如果你使勁,咬破表麵,然後當你使勁呼氣,你周圍的空氣裡就會充滿毒氣……最致命的毒。”雷多抬頭看著越,這個人眼裡充滿了瘋狂,臉上沁出了汗珠。“可憐的公爵,你反正是死。”越說,“但你死之前將有機會靠近男爵。他一定相信你已中毒很深,不可能對他進行襲擊。你將被捆起來,注射毒藥。但攻擊的形式可以無奇不有。你一定要記住那顆牙,雷多·阿特雷茲公爵,記住那顆牙,一定要記住。”醫生越靠越近,他的臉和臉上鬆弛的皮膚擋住了雷多的視線。“哪顆牙。”越嘟噥著說。“為什麼?”公爵問。越單膝跪在公爵身邊。“我跟男爵有一筆魔鬼交易。我必須確保他也履行了他那一半職責,我見到他就會明白。但我決不會空手去見他。你就是我的贖金,可憐的公爵。我見到他就會知道一切。我可憐的瓦娜教了我許多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在緊張對峙中確定真假。我不能每次都做得很好,但當我見到男爵時……到那時,我就知道結果了。”雷多努力低頭去看越手上的那顆牙,他感到這一切簡直是個噩夢……難以想象。越翹起自己那紫紅色的嘴唇,做了一個鬼臉。“我不能靠近男爵,不然我會自己去做。不,他們會讓我與男爵保持距離。而你……啊,現在!你,我可愛的武器!他一定會讓你靠近他……嘲笑你,說點大話。”雷多感到自己右臉頰的一塊肌肉開始被麻醉,越說話時臉上的肌肉也擰在一起。靠近公爵說:“你,我的好公爵,珍貴的公爵,你必須記住這顆牙。”他把那牙拿在拇指和食指之間。“這是你最後擁有的一切。”公爵動了動嘴,然後說:“不行。”“啊,彆拒絕。因為我會為此幫你一個小忙。我會救出你的兒子和女人,彆人都辦不到。我可以讓他們去一個哈可寧人找不到的地方”“怎麼……救……他們?”公爵問。“讓彆人以為他們都死了,讓他們隱藏於與哈可寧人有深仇大恨的人群中,這些人一聽到哈可寧這個名字就會拔刀相向,他們甚至會燒掉哈可寧人坐過的椅子,把鹽撒在哈可寧人走過的路上。”他摸摸公爵的下頜,“能感到裡麵有什麼東西嗎?”公爵發覺自己不能回答。他感到遙遠的拉扯,看見越的手伸過來拿爵位圖章戒指。“給保羅,”越說,“你馬上就會失去知覺。再見,可憐的公爵,下次咱們再見麵,就沒機會談話了。”一種涼爽、悠遠的感覺漫過公爵的下頜,然後漸漸向上。昏暗的大廳縮成了一個小點。“記住這顆牙!”越說,“這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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