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沙丘 弗蘭克·赫伯特 4134 字 21天前

“無人能夠逃脫……我們要為祖先的暴力付出代價。”傑西卡聽到大廳裡的混亂聲,把床邊的燈打開,鐘還沒有按當地時間調好,她必須先減去二十一分鐘,這樣才確定現在已是早晨兩點鐘。混亂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大。她想:是哈可寧人打來了嗎?她溜下床,打開監視器,看看家人都在什麼地方。屏幕上顯出:保羅正在臨時準備的地下室裡睡覺。很明顯吵鬨聲還沒有傳到他睡覺的地方。公爵的房間裡沒人,床上整整齊齊。難道他還在C.P.區嗎?屏幕還不能顯示房子前邊的情況。傑西卡站在屋子中央,屏息聽著。有一個人在叫著,聲音聽不清楚。她聽到有人在叫越博士。傑西卡披了一件外袍,穿上拖鞋,把嘯刃刀係到腿上。有人又在叫越博士。傑西卡把外袍穿好,走到大廳裡,突然想到:要是雷多受了傷怎麼辦?傑西卡跑著,大廳似乎在無邊無儘地延伸。她在儘頭穿過一個拱形屋,衝出餐廳,跑下一個過道來到大客廳,發現這裡燈火通明,牆上壁燈的亮度開到了極限。在她右邊靠近前出口處,她看見兩個家兵攙著鄧肯·伊達荷他的頭垂在胸前。廳裡突然安靜下來,隻聽得見喘息聲。一名家兵帶著責備的口氣對伊達荷說:“你瞧你乾的好事。吵醒了傑西卡女士。”巨大的門簾在這些人身後呼呼作響,說明前門還開著。沒有公爵和越的影子。梅帕絲?99lib.站在一邊,冷冷地盯著伊達荷。她穿著一件棕色長袍,邊上有蛇形圖案,腳上穿著不繡花邊的沙地靴。“我吵醒了傑西卡女士。”伊達荷嘟嘟噥噥地說。他抬眼望著天花板,叫道:“我的劍上首先沾著格魯曼的血!”天哪!他喝醉了!傑西卡想。伊達荷黝黑的圓臉擰成了一團,他的頭發像毛皮衣上豎著的毛,沾著臟物,參加宴會時穿的襯衣也弄得又皺又亂。傑西卡走到他麵前。一個衛兵朝她點點頭,手仍扶著伊達荷說:“女士,我們不知道拿他怎麼辦。他在前門亂吼亂鬨,拒絕進來。我們擔心當地人會跑來看熱鬨,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會敗壞我們的名聲。”“他去什麼地方了?”傑西卡問。“晚宴完了以後,他送一位年輕女士回家,閣下,是哈瓦特的命令。”“哪個年輕女士?”“就是那些陪酒女郎。你知道的,閣下,對吧?”他瞟了一眼梅帕絲,低聲說,“她們總是來請伊達荷做特殊的護花使者。”傑西卡想:他們會這麼做,可為什麼伊達荷會醉成這個樣子?她皺著雙眉,轉身對梅帕絲說:“梅帕絲,拿點醒酒的東西來,最好是咖啡因,也許還剩有一些香料咖啡。”梅帕絲聳聳肩,朝廚房走去,她那沒係鞋帶的沙地靴走在石頭地板上發出了“撲啪撲啪”的聲音。伊達荷使勁揚起頭,斜眼看著傑西卡,說:“為公爵殺了三個……敵人,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在這地下受……不了,在……地麵上也……受不了。這是什麼鬼……鬼地方,嗯?”側廳門那邊傳來響聲,引起了傑西卡的注意。她轉身,看見越走過來,左手提著醫藥箱。他穿戴整齊,臉色蒼白,顯得很疲倦,額頭上的鑽石圖騰非常顯眼。“哦,好醫生!”伊達荷叫道,“你去了什麼地方?給人發藥片?”他轉身迷迷糊糊地看著傑西卡:“我真他媽出醜了,啊?”傑西卡皺著眉,一言不發,心想:伊達荷為什麼會醉成這樣?被人下了藥?“太多的香料啤酒。”伊達荷說著,想要直起身。梅帕絲拿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來,猶豫地站在傑西卡身後,她看著傑西卡,傑西卡搖搖手,她走到越身後。越把藥箱放到地上,朝傑西卡點點頭,說:“香料啤酒,是嗎?”“真該詛咒的好玩藝,”伊達荷說,他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我的劍上最先沾上格魯曼的血!殺了一個哈……哈……可寧人,為公爵殺掉他們。”越轉過頭,看著梅帕絲手裡的杯子,問:“是什麼?”“咖啡因。”傑西卡回答。越拿起杯子,舉到伊達荷麵前說:“喝吧,小夥子。”“不想喝了。”“我告訴你,喝下去。”伊達荷晃著頭,朝越踉蹌了一步,把扶著他的衛兵也拉著向前一步。“醫生,討好皇家宇宙法官讓我煩透了。這一次我們照我的辦法做。”“喝了再說,”越堅持道,“這隻不過是咖啡因。”“這地方真他媽倒黴!整大灰蒙蒙的,不見陽光。什麼都不對勁,不對勁……”“哦,現在是晚上,”越理智地說,“當個好小夥子,把這喝下去,你會感到好受些。”“去他媽的好受些。”“我們不能整晚跟他爭辯。”傑西卡說,心想:這需要電擊治療。“閣下,你沒必要呆在這裡,”越說,“可以讓我來處理這事。”傑西卡搖搖頭,走上前,狠狠地扇了伊達荷一個耳光。他向後踉蹌了幾步,憤怒地瞪著她。“在公爵的家裡不允許發生這種事,”她說著從越手中抓過杯子,猛地遞到伊達荷麵前,“喝了它,這是命令!”伊達荷向上一撐,皺著眉瞪著她,緩慢、清晰、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服從該死的哈可寧間諜的命令。”越一震,轉身麵對傑西卡。她的臉色蒼白,但她點著頭。她明白了一切……這幾天周圍發生的一切:隻言片語,奇怪表情。現在都變得清楚了。她發覺自己怒不可遏,幾乎難以抑製。她以比·吉斯特的最高自製力才平穩了自己的脈搏和呼吸,即便這樣她仍能感到自己怒氣衝天。他們總讓伊達荷充任護花使者,監視女人!她瞟了一眼越,醫生低下了頭。“你知道這事?”她問。“我……聽到一些謠傳,閣下。可我不想增加您的負擔。”“哈瓦特!”她厲聲說,“我要薩菲·哈瓦特立即來見我!”“可,閣下……”“馬上去辦!”她想:這一定是哈瓦特。隻有哈瓦特,彆人這麼想早就被清除得乾乾淨淨。伊達荷搖著頭,嘟噥著說:“這一切真是糟透了。”傑西卡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突然一揚手,把杯子裡的東西潑到伊達荷臉上。“把他關到東翼的客房裡,”她命令,“讓他在那兒睡清醒。”兩個衛兵不高興地看著她,一個大著膽說:“也許我們應該把他弄到彆的地方去,閣下。我們可以……”“他必須呆在這裡!”傑西卡嚴厲地說,“他在這兒有任務。”她聲音裡流露出怨恨:“對監視女士,他太在行了。”衛兵忍氣吞聲。“知道公爵在什麼地方嗎?”她問。“他在指揮部,閣下。”“哈瓦特跟他在一起嗎?”“哈瓦特在城裡,閣下。”“你們馬上去把哈瓦特叫來見我,”傑西卡說,“告訴他,我在起居室裡等他。”“可,閣下……”“如果有必要,我會通知公爵,”她說,“我希望我不必這麼做。我不想讓這事打擾他。”“是,閣下。”傑西卡把空杯塞給梅帕絲,看到那藍色的眼睛露出了疑問。“你可以回去睡覺,梅帕絲。”“你肯定不會需要我?”傑西卡陰沉地一笑:“肯定不會。”“也許可以明天再處理這事,”越說,“我可以給你一些鎮靜劑和……”“你回自己的房間,讓我自己處理這事。”傑西卡拍拍他的手臂,讓他彆太介意自己的語氣,“這是惟一的途徑。”傑西卡猛一揚頭,轉身大步穿過大廳,走向自己的屋子。冷冰冰的牆……過道……一道熟悉的門。她打開門,走進去,砰的一聲關上門。傑西卡站在那兒,憤怒地瞪著窗外:哈瓦特!他會是哈可寧人買通的間諜嗎?我們拭目以待。傑西卡走到雕木嵌花的老式沙發椅前,把它調到正對門的位置。她突然清楚地意識到那把嘯刃刀的存在。她把刀鞘解下來,放在手裡,掂掂分量。她又打量了一遍房子裡的擺設,把每一個細節都印在腦海裡,以便應付緊急情況。牆角裡有一架兩輪車,靠牆有一排木椅,兩張矮桌子,通向臥室的門邊放著一台齊特拉琴。吊燈發出白色耀眼的光,她把燈光調暗,坐進沙發椅裡,拍拍扶手,很欣賞這把椅子的凝重感,正好合適這種場合。她想:現在就讓他來吧。我們將弄清事實真相。她以比·吉斯特的方式準備自己,聚集力量,增強耐心,等待來客。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比她想象的要早。哈瓦特得到同意後走進屋裡。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裡,看著哈瓦特,注意到他的動作裡有藥物能量的作用,表麵很精神,骨子裡卻掩蓋不了疲倦。他那昏花的老眼閃著光,蒼老的皮膚在燈光下泛黃,右手衣袖上有一大塊汙漬。傑西卡嗅到了血腥味。她指指一把直背靠椅,對哈瓦特說:“把那把椅子拿過來,坐在我對麵。”哈瓦特彎彎腰,服從了。他想:這個喝醉的笨蛋伊達荷!他觀察著傑西卡的臉,心裡盤算著怎樣挽救局勢。“我們之間的誤會早就該說清楚。”傑西卡說。“有什麼誤會,閣下?”哈瓦特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彆跟我兜圈子!”她厲聲說,“如果越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召見你,你安插在我家裡的一個探子一定已經告訴過你。咱們在這一點上都不能坦誠相見嗎?”“悉聽尊便,閣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說,“你現在是一名哈可寧間諜嗎?”哈瓦特差一點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色一沉,憤怒無比地問道:“你竟敢這樣羞辱我?”“坐下,”她說,“你就這樣侮辱了我。”他慢慢地坐進了椅子。而傑西卡卻一動不動地注意著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最後深深地鬆了一口氣:不是哈瓦特。“現在我知道你仍忠於我的公爵,”她說,“所以,我準備原諒你對我的不恭。”“有需要原諒的事嗎?”傑西卡眉頭一皺,心想:我應該打我的王牌嗎?需要告訴他我已懷有公爵的女兒了嗎?不……雷多自己都不知道,這隻會使他的生活複雜化,在他需要全神貫注地解決我們的生存問題時分散他的精力。現在還不是打這張牌的時候。“一位真言師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她說,“但我們目前卻沒有合格的真言師。”“像您所說,我們沒有真言師。”“咱們中間有一個內奸嗎?”她問,“我對我們的人進行了認真仔細的調查。那人是誰?不是哥尼,當然也不是鄧肯。他們手下的軍官還不足以構成戰略威脅。不是你薩菲,不可能是保羅。我知道不是我自己。那麼是越博士?我可以叫他到這兒來,對他進行考察,有這個必要嗎?”“你知道這麼做沒用,”哈瓦特說,“他是由高等學院培養控製的。我對這點肯定無疑。”“不用提他的妻子是比·吉斯特,已被哈可寧人殺害,你也知道的。”傑西卡說。“這是他的不幸。”哈瓦特說。“他提到哈可寧個名字時,恨得咬牙切齒,難道你沒聽出來?”“你知道我對此耳朵不靈。”“是什麼使我遭到卑鄙的懷疑?”她問。哈瓦特皺著眉說:“閣下使卑職很為難。我首先必須忠於公爵。”“正因為這種忠誠,我準備寬宏大量。”她說。“我還要堅持問:有什麼需要原諒的事嗎?”“僵持對抗嗎?”她問。他聳聳肩。“那麼。咱們談談彆的事,”她說,“鄧肯·伊達荷,一個可敬的鬥士,有著超凡的防衛偵察能力。今晚,他喝了一種叫香料啤酒的東西,醉了。有報告說我們還有許多其他人沉潤於這種混合飲料,醉生夢死。這是真的嗎?”“您有您的情報,閣下。”“我當然有。你看不出這種醉酒是一個信號、一種症狀嗎,薩菲?”“閣下說得太玄。”“應用你的門泰特技能分析一下,”她嚴厲地說,“鄧肯和其他人到底出了什麼毛病?我可以用五個字告訴你:他們沒有家。”他踏了一下地板說:“阿拉吉斯就是他們的家。”“阿拉吉斯是個未知的世界!卡拉丹才曾是他們的家,但我們斷了他們的根。他們沒有家。他們害怕公爵會發生萬一。”他直直身體:“彆人要是說這種話就會……”“噢,彆來這套!失敗主義或陰謀詭計的帽子能讓一個醫生正確診斷疾病嗎?我惟一的願望就是治好這種疾病。”“公爵讓我負責這些事務。”“但你知道我對這種勢態的發展有著某種本能的關心,”她說,“也許你也同意我在這方麵有一些特殊才能。”她想:我應該猛地震他一下嗎?他需要當頭棒喝……能使他跳出常規思維的猛擊狠敲。“您的關心可能有各種動機。”哈瓦特聳聳肩說。“那麼你已經認定我有罪囉?”“當然不,閣下。但我不敢冒任何風險,形勢太緊,不得不如此。”“就在這座房子裡,你居然沒有查出對我兒子性命的威脅,”她說,“誰在冒這個險?”他的臉色一黑:“我已向公爵遞交過辭呈。”“你向我……或向保羅遞過辭呈嗎?”現在,他怒形於色,呼吸變得沉重,兩眼冒火般地瞪著她。她看見他太陽穴處青筋暴露。“我是公爵的人。”他說得咬牙切齒。“沒有內奸,”她說,“威脅來自彆的地方,也許與激光炮有關。他們可能冒險藏匿一些激光武器,裝上定時裝置,瞄準住房屏蔽。他們還可能……”“爆炸之後誰還能知道是否像原子彈?”他問,“不能,閣下。他們不會冒險做任何非法的事,輻射會長時間擴散,證據很難消除。不,他們大部分時候都不會違犯常規,這一定有內奸。”“你是公爵的人,”她譏諷道,“你會為了救他而毀了他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如果你是無辜的,我會向你負荊請罪。”“薩菲,你瞧瞧你自己,”她說,“人們隻有在各儘其責時才能完美地生活,他們必須清楚自己在一種環境下的身份、地位和作用。毀掉這種秩序就意味著毀掉人類。薩菲,你和我以及那些愛戴公爵的人都處在理想的位置,想要毀掉另一個人並不難。難道我就不能吹枕邊風,說你的壞話,薩菲,什麼時候最容易讓公爵懷疑彆人,還需要我向你說得更明白嗎?”“你在威脅我?”他怒氣衝衝地說。“當然沒有。我隻是向你指出有人企圖利用我們生活的基本構成和秩序向我們進行攻擊。這很聰明,也非常狠毒。我建議咱們搞好內部團結,同仇敵愾,決不讓這種企圖成功。”“你在指責我散布毫無根據的懷疑?”“對,毫無根據。”“你會以牙還牙,對嗎?”“你的生活跟謠言糾纏不清,我的卻沒有,薩菲。”“那麼你是懷疑我的能力?”她歎了一口氣說:“薩菲,我希望你自己反省一下在這件事情上的感情因素。自然的人是沒有邏輯的動物。你將邏輯投射到一切事務中是不自然的,因為其有用性而不擇場合持續不斷地使用它。你是邏輯的化身……一位門泰特。然而,你對矛盾的解決毫無疑問隻是你投射到你自己以外的概念,要進行多角度反複不斷的研究考察。”“你是在教我怎樣去做我的工作嗎?”他用毫不掩飾的輕蔑語氣問。“對於身外的一切你能看清楚並應用你的邏輯,”她說,“但是當我們遇到自身的問題時,我們最難於使用邏輯進行考察分析的問題就是那些與我們自身關係最密切的問題,這是人類的自然傾向。我們常常糾纏不清,竭力掙紮,對一切都看不慣,都責怪,但就是難於進行自我反省,麵對真正深刻的內心矛盾。”“你是有意在低毀我作為門泰特的能力,”他不滿地說,“要是我發現其他人企圖通過這種方式進行顛覆,我會毫不猶豫進行反擊,並消滅他。”她說:“優秀的門泰特會正視計算分析中出現的錯誤。”“我並沒有反對這一點。”“那麼,你自己反省一下我們都清楚的這些症狀:人們的酗酒、吵架……他們談論和散布有關阿拉吉斯的謠言,他們忽略最簡單……”“閒得無聊,僅此而已。”他說,“彆想通過把簡單問題複雜化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她瞪著他,心想:公爵的人在戰壕中互訴痛苦直到你能嗅到火藥味,就像絕緣膠被燒焦,那時他們已變得像前吉爾德時期傳說中的人物,就像失去星球救援的人們。安波裡羅斯……厭惡他們的武器……無休止地搜尋、準備,而又總是沒有準備好。“在為公爵效力時,你為什麼從未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她問,“你是擔心有人威脅到你的地位嗎?”他怒視著傑西卡,眼中冒著火。“你知道一些你們比·吉斯特所受過的特殊訓練……”他停住,皺著眉。“接著說呀,”她說,“比·吉斯特巫婆。”“我確實知道他們教你的一些特殊技能,”他說,“我在保羅身上看出來了。你們學校的口號是:你的存在就是服務於人。這並不能蒙住我。”傑西卡想:應該給他一個巨大的震撼,他差不多已準備好了。“你聽過我在委員會上的陳述,曾表示佩服,”她說,“可你很少注重我提的建議,為什麼?”“我不信任你們比·吉斯特的動機,”他說,“你也許以為能洞察一個人的內心,也許以為能讓人對你言聽計從……”“你這個可憐的笨蛋,薩菲!”她怒吼道。他眉頭一皺,在椅子上向後一仰。“不管你聽過有關我們學校的什麼謠言,”她繼續說,“那都離事實相差極遠。如果我想要毀了公爵……或者是你或者任何接近我的人,你都無法阻止我。”她心中暗想:為什麼我會受傲慢驅使,說出這番話來。這是我受的訓練所不允許的。我不應該這樣打擊他。哈瓦特把手滑到外衣下邊,在那兒有一個微型毒鏢發射器。他想:她沒穿屏蔽。這隻是她在說大話?我現在就可以殺了她……可,要是,搞錯了,後果不堪設想。傑西卡看見了他把手伸向口袋的動作,說:“讓咱們互相信任,彆使用武力。”“這建議有價值。”哈瓦特表示同意。“同時,咱們之間的分歧有所加劇,”她說,“我必須再問你一遍:哈可寧人在我們之間製造了不和,使我們互相為敵,這麼想是否更理智?”“我們似乎又回到了剛才僵持不下的話題?”哈瓦特說。她歎了一口氣,心想:時機快到了。“公爵和我是人民心中認可的慈父義母,”她說,“這個地位……”“公爵還沒有娶你為妻。”她強迫自己鎮靜,心想:這是一個有力的回擊。“但他不會娶任何其他的人,”她說,“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會。我剛說過,我們已得到認可。打破這種自然現狀,乾擾、破壞或擾亂目前的狀態,所造成的後果隻有哈可寧人喜歡,對嗎?”他感覺到她的話另有所指,皺著眉低下了頭。“公爵?”她說,“確實是一個誘人的目標,但可能除保羅外,沒人受到更好的警衛保護。而我呢?當然他們也清楚比·吉斯特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目標。因而有一個目標更好對付,他的職責本身就造成了一個盲點,他的一生都是建立在含沙射影的神秘行動之上。”她突然伸出右手,指著他說:“就是你!”哈瓦特準備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沒讓你動,薩菲!”她怒視著哈瓦特。這位老門泰特頓時就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大腦和肌肉根本來不及反應。她毫無惡意地笑了。“現在你見識了她們教了些什麼東西。”她說。哈瓦特嗓子發乾,想要咽口唾沫。她的命令至高無上、斷然專橫……發命令時的語氣方式使他根本無法抗拒。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服從。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的反應……邏輯、真正的憤怒等等都不行,一切都毫不起作用。而她剛才所做的擊中了一個人最薄弱敏感的部分,似乎她對你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發出的命令不可抗拒,這種對人的深刻把握和控製是哈瓦特做夢都沒想到的。“我已經說過咱們應該互相理解,”她說,“我是說你應該理解我。我已經充分理解你。現在我告訴你,你對公爵的忠誠是你在我麵前惟一的安全保障。”他瞪著傑西卡,用舌頭潤潤嘴唇。“我如果想做個木偶,公爵一定會娶我為妻,”她說,“他甚至會以為我是自己心甘情願那麼做的。”哈瓦特低下頭,透過稀疏的睫毛向上看。他用了全部自製力才控製住自己,沒叫警衛。控製……和懷疑,女人可能都絕不允許存在。她剛才完全控製了他,他的皮膚還在顫抖,那情景使他難以忘記。在那片刻的猶豫間,她完全可以拿出武器,殺掉他。哈瓦特想:每個人都有這樣一處盲點嗎?我們難道來不及反抗就得聽人擺布?這想法使他瞠目結舌。有這種力量的人,誰還能阻止她?“你見識了比·吉斯特的一件武器,”傑西卡說,“沒幾個人能活下來。而我所做的對咱們來說相對比較容易。你還不知道我的全部手段和武器。想想吧!”“你為什麼不去摧毀公爵的敵人?”他問。“你要讓我摧毀什麼?”她問,“你想讓我把公爵變成一個弱者,讓他永遠依靠我?”“可是,有如此的威力……”“威力是柄雙刃劍,薩菲。”她說,“你以為:‘她輕而易舉地造就了人類的一件厲害工具,可以直搗敵人的要害。’確實不錯,薩菲。甚至可以擊中你的要害。然而,我這麼做有何意義呢?如果有很多的比·吉斯特都這麼乾,那不是讓所有的比·吉斯特都成了眾矢之的了嗎?我們不想有這樣的結果,薩菲。我們不希望自己毀滅自己。”她點點頭,“我們的存在確實隻是服務於他人。”“我不能答複你,”他說,“你知道我回答不了。”“這兒發生的一切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她說,“我了解你,薩菲。”“閣下……”老人又努力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她有超凡的威力,不錯。難道這些不會使她成為哈可寧人更加可怕的工具嗎?她說:“公爵的朋友可以像他的敵人一樣迅速毀掉公爵。我相信你會對這次懷疑深入調查,找出根源,消除它。”“如果這被證明是毫無道理的。”他說。“如果?”她嘲諷地說。“如果。”他說。“你很頑強。”她說。“謹慎,”他說,“注意錯誤因素。”“那麼,我要問你另外一個問題:當你毫無反擊之力地站在一個人麵前時,這個人拿著刀,指著你的咽喉,可他卻沒有殺你,讓你恢複正常,而且還把刀給你,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呢?”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對著他,說:“你現在可以走了,薩菲。”這位老門泰特猶豫地站起來,手伸向那致命的武器。他想起了鬥牛場和公爵的父親(不管他出了什麼錯,他曾經非常勇敢),還有很久以前的那場鬥牛賽:那頭凶猛的黑公牛頭朝下,角問前,突然迷惑起來,一動不動地茫然地站在那裡。公爵轉身,背問牛角,大紅披風在手臂上翻飛,而看台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聲。哈瓦特想:我是那黑牛,她是鬥牛士。他把自己的手從武器上鬆開,瞟了一眼汗津津的手掌心。而他已明白,無論最後事實證明是怎麼回事,他將永遠不會忘掉這一時刻,也不會喪失他對傑西卡女士的崇高敬意。他靜靜地轉身,離開了屋子。傑西卡低下了一直看著玻璃窗上反射景象的眼睛,轉過身,看著已關好的門。“現在我們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她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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