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飯時馮燕生說他近來創作狀態相當好,創作靈感呼呼地往外冒,擋都擋不住,簡直呼之欲出。舒喬說:“先生,我肚子裡的小東西恐怕也呼之欲出了。”“我就是為他在玩命工作呀!”馮燕生誇張地比劃著。二人哈哈大笑。舒喬確確實實打算在家做飯吃的,因為她近來出出進進總是很小心。未婚先孕一類的“罪名”已經不那麼強烈了,她打算好好地把肚子裡的小東西伺候好,什麼時候“登記”已無所謂了。“還是出去吃吧。”馮燕生不讓她做飯,“我這裡有兩張電影票,吃完了咱們看電影。”“看完電影呢。”馮燕生鬼笑:“看完電影咱們依然兩地分居,不要想入非非。”舒喬又大笑:“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求之不得呢。”看完電影兩個人到底沒舍得分手,一個被窩裡睡到大天亮。弄了早飯吃完,馮燕生送她到上了公共汽車然後走了。舒喬乘公交車到幼兒園上班,在幼兒園大門口,她看見方舟木頭樁子似地戳在那裡。“方舟,你怎麼在這兒?你是不是病了,怎麼這種臉色呀?”方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醉過酒,他說:“我怎麼在這兒還用解釋麼?我怕你再有彆的安排,所以一大早來這兒排隊了。這回你不能再回絕我了吧。”舒喬嗔道:“從來沒見你這麼倔,是不是簽證拿到手了?”“兩碼事,我還不至於連和你聊聊的資格都沒有了吧?中午行麼?”舒喬本想說不,但最終說出來的卻是:“真拿你沒辦法。”中午,兩個人找了個偏僻安靜的小館子,要了些簡單順口的大眾菜。舒喬沒心沒肺地拉扯些零星往事,方舟一直那麼聽著,偶爾機械地點點頭,啊兩聲。舒喬終於看出些反常,注視著他問:“不對呀,你好像心不在焉,我剛才說的什麼你給我重複一遍。”方舟趕緊埋下頭吃飯,心裡像揣了隻連蹬帶踹的兔子。舒喬探過手來拍拍他的臉:“嗨,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噢,不不不,我們……隨便聊聊。”“不對,你絕對有事兒。”舒喬站起身來,“你心裡有事兒,彆忘了方舟,我對你還是很了解的。”方舟越發不知所措,站起來又坐下,然後又張羅著買單。舒喬攔住他,搶先付了帳,扭頭就走。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飯館,方舟尾隨著舒喬,方寸全亂了。終於他搶上幾步攔住舒喬,麵無人色地說:“舒喬,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然如此,索性還是跟你說了吧。走,到對麵的綠地那兒去說。”“什麼事搞得這麼神經兮兮的?”舒喬認真起來。方舟不再解釋,像牽著小孩兒似地把她牽到馬路對麵。這兒有一片綠地,來往行人很少。舒喬的感覺開始不妙了,因為方舟從沒有這樣過。她沒敢追問。望著方舟沒有血色的臉,望著他那個大棗似的喉結上下滾動著,雙雙竟沉默了。方舟心理有些翻騰,肚子裡的話堵在喉嚨口,就是說不出來:“舒喬,或者咱們另找時間……”舒喬一言不發,就那麼死死地盯著他。她犯倔的時候總是這樣。方舟這一刻深切地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懦弱、無能。他顫聲道:“舒喬,容我鬥膽問一句,你真的了解馮燕生這個人麼?”哦,他果然提到了馮燕生!“是的,我了解他。馮燕生,畫院的專職畫家,中級技術職稱,現年29歲,祖上為旗人,未婚。你還想知道什麼?”“他……他殺過人!”方舟朝後退了一步,險些坐在地上。舒喬的眼皮似乎垂了一下,隨即又抬了起來,慢慢朝他逼近。她用一種極其可怕的眼神死盯著他:“你說什麼?馮燕生……殺人!”“是……是的舒喬!你彆這麼看著我,我原本不想告訴你的,可我覺得你無論如何應該知道。馮燕生……”他看見舒喬揚起了手,未及阻擋,臉上已挨了一下子,“舒喬……”“把嘴閉上……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舒喬指尖哆嗦著指著他。方舟萬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他想過舒喬會大哭,會大罵,甚至會暈倒,唯獨沒想到舒喬會扇自己。他呆若木雞,眼看著舒喬歪歪倒倒的奔向路邊,攔住一輛出租鑽了進去。他難受地怪叫了一聲,狠命一拳捶在腦袋上。舒喬一鑽進出租車就一口咬住了胳膊,一直那麼咬到家。飛奔上樓,開門關門,一頭撲在床上哭昏過去。不為彆的,因為她幾乎在一秒鐘之內完全接受了方舟的說法。說不出道理,那一刻,隻覺得所有七零八碎的記憶殘片,特技般拚接組合起來,數月來的所有奇怪感受迅速合攏為一個明晰的答案:方舟沒騙人!醒來的時候,她開始狂呼方舟。不久,方舟回話了。“對不起方舟,到時你打我好了——現在說吧,彆吭吭哧哧的,在電話裡說還有什麼張不開嘴的。快說。”“喬喬,你……你沒事兒吧?”“沒事兒,你應該知道,我有時心很硬。”於是,方舟一咬牙把李福海那兒聽來的所有秘密一氣說了。用不著任何渲染,更不必添油加醋,李福海講述的那個事情本身已極為刺激了。為了不使舒喬更深的受傷,他有意略去了一些細節,比如馮燕生說“尼龍包裡的東西還活著”,“濺起了幾米高的水花”等等……“確實是6月28號麼?”舒喬問,這是她必須格外確認的一個重要細節。“錯不了,我的職業就是乾這個的,時間是關鍵中的關鍵!”舒喬不再發問,說了聲謝謝,就把電話掛了。方舟的電話馬上又打了過來,叮囑他:“喬喬,我必須囑咐你幾句,事情已經過去了,馮燕生幾乎是在脅迫下才做了那事,幾個月來的精神折磨完全可以把他的罪過抵掉了。所以喬喬,你萬萬不可以胡來啊!”“我知道,謝謝。”舒喬沉靜地壓斷了電話。舒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在最不可忍受的事實麵前表現得如此平靜。現在,她需要認真地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如何弄死那個殺害父親的儈子手。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這時已填滿了她的整個心靈空間。馮燕生,你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是做了我的男人,並且……留下了你的孽種!此刻,“複仇”二字的含意已經不僅僅限於父親了,包括自己,包括肚子裡的那個小東西。她默默地靠在窗前流著眼淚,又翻出了爸爸的所有照片和遺物看著,整理著,最後像展覽似地把東西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接下來她疲乏了,迷糊了一會兒,醒來後下樓去了發廊,在那裡做了個經濟實惠的美容。起身離去時,她朝大鏡子裡的自己深情一笑。去超市買了些馮燕生和自己共同喜歡的食品,她打車去了畫院宿舍。馮燕生正和一位畫商談事情,滿屋子煙霧彌漫。舒喬咣咣當當把所有的窗戶全打開了。那畫商悄聲說:“老馮,你老婆真漂亮!”舒喬聽見了,抿嘴一笑進了廚房。她看著一把把刀,看著煤氣管,後來看見案台下邊有一盤繩子。她靠在灶台上,把自己買來的酒和飲料取出來擺好。然後抓過了花布圍裙往腰上係,在此之前她摸出了一隻小藥袋,看了看又藏好。然後開始弄吃的。馮燕生身高力大的,不把他先藥翻,彆想成功。02幾乎沒有誰預感到這個深秋的晚上會出事,司徒雷也僅僅是不安了一下,沒有往更深處想。出外勤的小胡彙報了白天方舟與舒喬接觸的情況,沒有忽略任何細節,這使人十分拿不準方舟和舒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方舟挨了一個耳光,小胡的理解是:舒喬可能把方舟的某些話想成挑撥離間了。至於後來舒喬做美容、去超市,給人的感覺完全是一種日常生活的樣子。司徒雷晚上去電腦學習班上課途中,不放心地給監視馮燕生的劉曉天去了個電話。劉曉天說:“屁事也沒有,人家的窗簾都拉上了。我這兒正想入非非呢!”不料,課上到一半兒的時候,手機有動靜了——是小杜。小杜一開口司徒雷就變了顏色,騰地站了起來。教室裡的人們刷地轉過頭來看他,司徒雷不管不顧地推開桌子往外走,順便向小老師做了個意思不明的手勢。小杜說:“方舟來了,什麼都說了。這狗日的真讓你猜對了隊長,他把要命的東西全說給了舒喬!”“關於馮燕生的事兒?”“對,馮燕生6月28號晚上確實參與了舒可風謀殺案!”“狗雜種!”司徒雷詛咒的是李福海,“小杜,馬上聯係劉曉天,去畫院宿舍——舒喬正在馮燕生那兒!”他聽見小杜怪叫了一聲。剛關機劉曉天的電話就來了,說馮燕生這兒出事了,你們快來!司徒雷攔住輛車鑽進去,大聲問:“你他媽現在在哪兒?”“我在現場呢——馮燕生家!舒喬正縮在門後頭,渾身是血!”“馮燕生呢?”“好像在陽台上。快來吧,畫院宿舍都炸窩了!”很顯然,舒喬在下手之前故意做了一些假象。司徒雷出了一頭冷汗。此刻他最恨的是方舟!趕到時,小杜小周他們也到了。警車在樓下閃著警燈,四周鬨不清哪兒來的那麼多人,連樓梯上都站的是。司徒雷飛奔而上,一家夥就看見了縮在牆角裡抖成一團的舒喬。他瞟瞟舒喬前襟上的血,側身進了屋。劉曉天槍口朝天,向陽台上努努嘴。司徒雷朝陽台上喊道:“馮燕生——”沒有動靜,他蹭蹭幾步衝上陽台,哪裡有什麼人:“劉曉天!”劉曉天跑上來一看,馬上傻眼了。“你看見他上陽台啦?”“是舒喬說的,我怕他跳樓,沒敢過去。”“媽的,二樓跳下去能死人麼,你怕個……”司徒雷收住口,命小杜小周下樓看看,他返回屋裡。這時他的心基本落地了。沒死人就成——“膿”算擠出來了!走進臥室,慘不忍睹,床單上滿都是血,像世界地圖似地分布著,地上還有一些。床頭櫃上扔著一把菜刀,地上有個破麻袋,還有一卷塑料繩差點兒絆他一跤。他拿起菜刀細看,刀刃、刀把上都沒有血。於是,完全踏實了。退回門口,他把舒喬扶起來,看著她胸口上的血,輕聲細語地問:“舒喬,彆怕。告訴我,馮燕生是不是流鼻血啦!”聞聽此言,舒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司徒雷心中了然,沒有再問。去陽台往下喊:“小杜,人在不在?”“不在,恐怕跑了。這下邊有幾隻破紙箱子,馮燕生正好摔在這上麵。”司徒雷罵了句他媽的:“下邊留倆人,其他的都上來吧!叫大夥都散了,知情者可以留下。”回到屋裡,舒喬還在哭。問題不大,主要是由於驚嚇。司徒雷再次往臥室而來,側眼一看,赫然驚住。在大衣櫃的轉角處,立著一幅很濃烈、很有衝擊力的油畫。司徒雷的心像被什麼猛撞了一下,竟有些克製不住的衝動。他見過這幅畫,但那時還沒有完成,如今的效果全出來了——月亮,為什麼畫成半個呢?小杜領著幾個人在門口叫他,小周和劉曉天基本上把樓下的人驅散了。司徒雷瞟著那幅油畫走出門來。有人說他們聽見咣的一聲,另有人說他們聽見了屋裡撕打尖叫的聲音。司徒雷讓他們一個一個說,聽罷,認定先是撕打,而後馮燕生咣地從陽台上跳了下去。大致如此,他瞟了舒喬一眼。舒喬已經好多了,鬨著要回家。小杜在阻攔,司徒雷眨眨眼皮,意思是:彆為難她。小杜這才把舒喬放了。一行人離開了出事地點,魚貫下樓。司徒雷吩咐車子送舒喬回家,然後他站在樓下抽了支煙。不知為什麼腦子裡老是閃動著那幅油畫——月亮為什麼偏偏是半個?“曉天小周,走,去見見方舟那混蛋!他媽的,狗日的竟然不計後果”車燈劃出一道弧光,疾速駛遠了。少頃,對麵那雜亂的自行車棚裡有了悉索聲。緊跟著,馮燕生那血乎乎的臉探了出來。03馮燕生直到現在還有些頭昏。舒喬太缺乏這方麵的經驗了,不知道放多少安眠藥才能達到預期效果。他記得自己是在麻袋往頭上罩的時候猛然醒過來的。此前,他已經被“放倒”了,一瓶加了藥的啤酒。現在回想,一開始就有些可疑跡象。舒喬先是死活不願意那個畫商朋友留下來吃飯,弄得雙方都很尷尬。馮燕生說了她幾句,她犯嗲,他就樂了。接下來便是一個勁兒勸他喝酒,感覺上十分迫切。馮燕生對啤酒倒是不怵頭,但舒喬勸酒那勁兒使他多少覺得有些反常。再後來,他就覺得飄起來了,估計是舒喬把他扶到了床上。此後的情節馮燕生毫無記憶,他估計舒喬很從容地收拾了房間,然後開始。在撕扯逃命的時候,他發現吃東西的茶幾已經收拾乾乾淨淨了。他無法想象那時舒喬是怎樣一種心態。他是被那個粗拉拉的破麻袋蹭醒的,頓感事情不妙。努力睜開眼皮,發現兩隻腳已被繩子捆住了,舒喬正笨拙地往他頭上套那隻麻袋。他至今鬨不懂舒喬想怎麼弄死他,莫非也想扔到湖裡去。剛一叫喚舒喬就嚇得跳開了。馮燕生連撕帶扯地把麻袋揪下來,燈光驀地晃了他的眼,燈光下,舒喬手裡舉著一把切菜刀。頃刻之間,馮燕生全明白了!舒喬如果那個時候撲上來砍他,百分之百可以得手,至少當時他的兩隻腳是被捆住的,缺少最起碼的躲避能力。但是舒喬顯然已嚇傻了,隻知道一聲接一聲的發出不可思議的尖叫。馮燕生利用這個機會,奮力蹬開了女孩子捆在他腳上的繩子,然後滾到了床下。舒喬嗷地一聲竄過來把他逼在牆角。他大喊:“舒喬,彆……彆這樣!”舒喬怪叫著掄出幾刀,被他閃過了。緊接著他抓住舒喬那隻手,一把奪下了菜刀,兩個人雙雙摔到床上。他求她,舒喬連撕帶咬完全失控了。馮燕生鼻腔一熱,血出來了。兩個人從床上撕扯到地板上,舒喬伸手去抓那把菜刀,馮燕生乘機掙脫出來。他有心奪門而逃,可樓道裡已經傳來了亂哄哄的叫喊聲。於是他倒退著上了陽台。他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竄進了樓門洞。警察!這兩個字躍入腦海的同時,他翻過了陽台的水泥欄杆……此刻,馮燕生順著樓區的暗影鬼似地離開了危險之地,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加思索選擇了逃跑。還好,夜色很濃,他很快就溜到了街上。攔了兩輛車對方都不停,他估計自己的外表已經不能看了。躲在暗處把外衣脫下來,用力地蹭著臉,又掏空了外衣的口袋,把那臟乎乎的衣裳揉成球,扔進了垃圾桶。出租車最終沒攔到,誰一聽雀翎湖三個字誰都不去。最後總算等到一輛卡車,塞了一張老人頭才算爬上了車箱。伴隨著一堆氣味嗆人的合成氨塑料桶,一路顛到了雀翎湖。卡車轟著油門開走了,他像個孤魂般被扔在了馬路邊。這一刻,他被巨大的悲傷頃刻間擊垮了,欲哭無淚。一種比死還難受的感覺,使他知道了什麼叫絕望。又回到了這裡,雀翎湖。麵對著偌大的天地,他現在能落腳的分明隻有這兒……莫大爺被他半人半鬼的樣子嚇慘了,攥著那把長柄的砍山斧像一隻老熊瞎子橫在門口。當他終於看清來者是誰時,手裡的斧子咣地掉在地上。“我日你先人,嚇死我了!”老爺子一腳把木門踹上,圍著他轉了兩圈,“你媽的,是不是殺人了!”馮燕生靠著牆蹲下,死活不說地哭到小半夜。然後把前前後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講給了莫大爺。老頭子聽得眼都快掉出來了,啞巴似地張大了嘴。突然,他揚手抽了馮燕生一個大耳刮子:“我操你祖姥姥,既然如此,你乾嘛還乾人家閨女!”馮燕生搖頭不語,傷心欲絕。老人沒有再罵下去。都是是從年輕時過來的,他知道有一些事情是多少話也解釋不清楚的。他找來半瓶酒,倒在茶缸子裡。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莫大爺問他打算怎麼辦,馮燕生這才感到了寒冷。他揪過被子披在身上。“不知道,我怎麼辦都無所謂,斃了我我也認了。關鍵是舒喬,她已經懷孕了。大爺,沒有她,我連死的心都有哇!”“彆放你媽的這種驢屁,有點兒出息!你倒是掐算一下,就你這罪過,夠治個什麼罪?”“我不懂這個。隨便吧,怎麼都行。”“我估摸著……還夠不上死罪。你想嘛,你是被逼迫的,連尼龍包裡是誰都不知道”“彆說了,大爺,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聽天由命吧!我現在最不放心的是舒喬——您估計她不會想不開吧?”莫大爺的臉馬上綠了:“哦……這個你彆問我,真說不準呢。你媽的,事情讓你狗日的搞壞了。”馮燕生掏出手機,不顧一切地嗒嗒摁通了舒喬家的電話,快速遞給莫大爺:“幫……幫我問問!”電話那一端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喂地叫著,最後大聲道:“馮燕生,你最好冷靜一下,我是司徒雷。咱們有話要談,躲是躲不掉的!你明白麼?”莫大爺看看馮燕生,馮燕生無聲地比劃了半天他才明白意思,他問:“那閨女咋樣了,沒事兒吧!”“還活著,你是誰?”莫大爺鬆了口氣:“噢,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說完把手機還給馮燕生。手機裡喂喂地喊著他的名字,馮燕生把手機關掉了:“大爺,估計他們馬上就會來抓我了。你到時候千萬彆管閒事兒!”“放你媽的屁,他們又不知道你在哪兒貓著。”“唉,你剛才的話以為人家聽不出來呀!彆忘了他們是乾嗎的!”莫大爺哦地一聲恍然,隨即脫下大衣扔給他:“快滾,你彆在這兒呆著,進山裡躲幾天看看再說。”馮燕生沒動:“不,我不躲,抓走就抓走吧!”04“動手麼?頭兒。”大家望著朦朦朧朧的夜空。警車就在旁邊,馬上出發的話,20分鐘之內就能把馮燕生擒住。但最終司徒雷搖頭作罷:“走吧。”他抬頭瞟瞟舒喬那已經關了燈的窗戶,長歎一聲拉開車鑽進去。姑娘被注射了鎮靜劑,天亮之前是不會再鬨了。唉,20來歲的姑娘,被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搞的傷痕累累,幾近崩潰。這筆帳找誰算?找馮燕生算?馮燕生又何罪之有。他也是被害者呀!李福海和方舟倒是可以談談,但是司徒雷現在想的不是他們,他想到了一個人——李東娜!“走走,上車!”他吆喝著。車子開出了小區。司徒雷讓大家把心收一收,道:“舒喬和馮燕生之間的‘膿包’算是捅破了,方舟客觀上幫了個忙。你們對下一步有什麼想法?”“先把馮燕生拿住再說。案子的觸發點就是那個晚上!”小胡是這個意見。小杜不以為然:“那個晚上的情況已經清楚了,李福海是策劃者和參與者,不比馮燕生清楚麼。我覺得逮不逮馮燕生已經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要不要出一出那個所謂的‘大背景’。現在最不踏實的就是那個人!”“你們錯了,現在他最踏實!”司徒雷道,“王魯寧已出事他就踏實了,證據變得更難尋找。所以你們聽著,從現在開始,沒拿到證據之前,誰也不準再提此人一個字——不留神鬨到社會上去,這個屁股就不好擦了。”“聽見了沒有,把你們的臭嘴統統閉上!”劉曉天咋呼了一句,然後問,“頭兒,現在回去也睡不著,咱們是不是來個夜審李福海。把他肚子裡的東西掏乾淨。”司徒雷道:“他肚子裡的那些東西現在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要獲得鐵證,說到底,應該在王魯寧身上。而今王魯寧已無責任能力,關鍵人物便隻剩下了一個李東娜!”劉曉天把車子拐了個極小的彎兒,停在路口過去一些的地方:“現在去見她時間合適麼?”“噢,不!”司徒雷叫劉曉天開車,“現在絕不能去,即便時間合適也不能去。至於為什麼,聽我告訴你們,李東娜與王魯寧的最大不同就在於她是一個非常理性的女人。對於這樣的女人,所有的突襲式手法都是沒用處的。她想講的東西,不用你催她也會講。而反過來說,她不想講的東西,你再怎麼逼問也沒有用。尤其麵對著那個‘大背景’!我估計她也在看。”小胡叫道:“隊長,聽這意思,是不是說咱們還得死等?”司徒雷擺擺手指:“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