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半個月亮 藍瑪 4275 字 26天前

陽性。果然懷上了!舒喬從醫院拿了化驗單,瘋瘋癲癲地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包好吃的東西,她覺得特彆神,真的搞出情況了!她想起馮燕生在三亞說的話:你自己還是孩子呢,居然會懷小孩兒!越想這事兒越有意思。徑直來到馮燕生的狗窩,一通忙活,把馮燕生已經收拾了一遍的屋子又收拾了一遍,扔出去兩大包垃圾。敞開所有的窗戶通風,然後開始琢磨怎麼安排晚餐。東西有了,弄弄就能吃。可不知道馮燕生乾嘛去了,他的手機一直關著。確實有些反常,舒喬又想到了這一點。她其實早發現異常了,隻是沒敢放開了說。有幾次從側麵試探,一開口就被堵了回來,這越發加重了她的疑慮。她無法描述這是一種什麼滋味,一定要說的話,她覺得很像麵對著一個從遠處走過來的熟人,越走近反而越覺得不像了,總之是一種極特殊的感覺。她肯定地認為馮燕生一定有事兒瞞著自己。隻不過由於越加深厚的情感,使舒喬不假思索地確信,即便是瞞著自己,馮燕生也是為自己好。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打開食品袋布置晚餐。她決定今晚認真地跟他談談。肚子都搞大了,還有什麼不能放開說呢。另外還要商量一下這孩子要還是不要!都是半成品,不費吹灰之力就弄了六七樣。剛坐下來門就被敲響了,舒喬呀呀大叫著跑過去開了門,卻發現門外站著個女的,頭發濕漉漉的瞧著她發傻。“你……”舒喬看著對方的臉,“你叫楊亞尼吧!”“對呀對呀,你還記得我呀?”楊亞尼不請自入,像自己人似地把挎包甩在沙發上,四處看著,“呀,馮大畫家真是會找喂,找了你這麼個勤快的。看看收拾的,簡直快成賓館了。我快嫉妒死了!”兩個女人這是第二次見麵,連一點兒過渡都沒有。楊亞尼那種大大咧咧的樣子,使舒喬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滋味。“舒喬,我就坐坐就走。給我弄點兒喝的好麼?我不會賴著吃飯的!”這話倒把舒喬逗樂了,她給她拿了罐飲料打開。說不清為什麼,她突然問:“你跟燕生特熟是吧?”楊亞尼漫不經心地擺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跟誰都挺熟的。不過你儘管放心,馮燕生是我所有熟人中最正派的一個,不是假正經,是真的正派!越是這種人我越不能害人家。你放心了吧。”舒喬覺得自己開始喜歡她了,她讓她吃東西,她就吃了點兒麻辣牛肉。舒喬和她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著話,心裡卻有種渴望在湧動。最後她忍不住了,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喂,楊亞尼,你對燕生的情況是不是知道得挺多的。”“是挺多的,怎麼啦?”舒喬猶豫了一下,終於沒忍住:“我覺得燕生最近是不是碰上了什麼事兒了,這些日子總顯得心事重重的。有時候笑都是做出來的假笑。”“哇,你也發現啦!”楊亞尼叫了起來,“自從那天警察堵上門來,我就覺得情況不對頭了!”舒喬心裡一沉,臉上好歹沒表現出來。楊亞尼畢竟粗心,光顧得哇哇說個沒完。可是再往深處問,楊亞尼也說不出更多的了。“該走了、該走了,再不走就變成電燈泡了。”楊亞尼跳了起來,上了個廁所拜拜一聲走了。02王魯寧沒有讓李東娜同去公安局,李東娜想爭,他居然急了。鑽進警車的時候,他看見東娜一甩腦袋便哭了。司徒雷目睹著眼前的一切,什麼話也沒說。警車一路開去,李東娜開著“大奔”影子似地跟到公安局大門口。要不是警衛伸手攔住,他肯定會追進去的。麵對著這個女人,司徒雷禁不住想到了唐玲。“請坐。”司徒雷把王魯寧帶進刑警隊會議室,哢地關上了門。王魯寧覺得自己照理有些應該抗議的表示,但想了想,要表示應該在被請進警車的時候表示,現在狗屁意思也沒有了。於是便沒有再動作。感覺上腿肚子有些發軟。司徒雷讓小杜給他倒了杯白開水給他,並說可以抽煙。王魯寧便點上了一支煙,儘量以一種隨意的口吻問道:“請問,司徒隊長叫我來是……”司徒雷看出了對方的虛弱,他拉過把椅子在在一側坐下,解釋道:“是這樣,我們不想把動靜搞得太大,不然的話,完全可以對王先生采取一些措施。對不起,我絕不是嚇唬你。小杜,放片子給董事長看——”小杜從攝影包裡取出些東西,熟練地往顯示器上連接。司徒雷繼續道:“我們本想先去盛達集團見你,準備在那裡放給你看的,結果你不在,所以才……噢,可以了。請吧董事長——”接下來,王魯寧完整地欣賞到了自己和李福海在黑房子7號彆墅陽台上所上演的那一幕。恐怕是太突然也太刺激了,王魯寧完全僵在了那裡,嘴張得老大,表情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當他一瓶子砸倒李福海那串鏡頭出現時,他呻吟了一聲。而當李福海鬼似地爬起來時,他又呻吟了一聲。“好了,關上我不看了!”司徒雷拍拍他的腿:“那不行,必須看完!”隨後是李福海在桌上寫血字,繼而逃去的那一段。司徒雷這才按下“暫停鍵”,問:“王先生,他寫的什麼?”王魯寧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是搖頭:“不、不……”“不承認沒關係,我們接著放——”他點了一下“播放鍵”。王魯寧驚愕地看到了桌麵的特寫——那八個血乎乎的字。他的喘息已經不均勻了,半截滅了的煙掉在地上。畫麵斷了一下,出現了自己和李東娜返回來的內容。司徒雷果斷地再次按下了暫停!“我會控告你們的,你們有什麼權利拍這些!”王魯寧喘得跟牛似的,臉呈青白色,“我有律師組,我會……”司徒雷不說話,就這麼盯著他看。王魯寧的話頂在嗓子眼兒裡,再也出不來了。虛弱的人大多如此。司徒雷麵無表情地問:“鬨完了沒有?鬨完了的話,請說說你們兩個接下來談了些什麼?”王魯寧盯著顯示器上那兩個小小的人影,那是自己和李東娜:“我……我會找律師的,在沒有證實你們是否違法之前,我能做的隻有沉默!”司徒雷站起來走到窗前站著,他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在法律權限之內,這你鑽不了空子。彆的不說,單說你用瓶子擊打李福海這一下,我們就有權拘留你24到4時!”“你們沒權,我們是話不投機失手了,那又不是謀殺!”司徒雷提高了聲音:“可他是一名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什麼嫌疑人,他犯什麼罪了?我……我不明白!”王魯寧覺得自己的聲音像哭似的,簡直不如不說。司徒雷又一次用沉默來回答他,弄得空氣像凝固汽油,難受的要死。“王先生,你知道舒可風死於誰手麼?”“我……”“你知道杜曉山死於99csw.誰手麼?”“……”“你知道李福海為什麼要燒掉那些尼龍袋麼?你知道他還乾了些什麼嗎?告訴我,知道還是不知道!”“當然……當然不知道!”司徒雷逼上一步:“既然如此,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認為他不是犯罪嫌疑人!”王魯寧無話可說。司徒雷冷笑一聲:“你可以表示沉默,那是你的權利。但是我有理由反問一句,你如此擊打我們追捕的嫌疑分子,意欲如何!”“可是……可是事實上他並沒有死!”司徒雷把圖像倒退至王魯寧失控出手那一節重新放了一遍:“看看,王先生。我無法把這樣的動作理解為彆的。”王魯寧挺直了身子,雙手古怪地比劃著:“關鍵是他沒有死!”司徒雷逼近他:“你是不是覺得很萬幸?嗯?是的是的,的確太萬幸了。否則的話,咱們早就不會這樣談話了。現在你來解釋解釋這個——”他選中了桌麵上那八個血字。王魯寧凝視著、思索著,最後死扛著搖頭道:“我無法解釋!”“王先生,但願你不會為今天的態度後悔。”王魯寧閉口不語。司徒雷關掉顯示器,長出一口胸中之氣,隨即作了個請便的手勢:“小杜,送董事長走吧!”王魯寧迅速起身往外走,司徒雷在後邊叫住了他。“順便告訴你一聲,李福海如今已經被批捕了,就在我們手裡!”“哦!”王魯寧情不自禁地失聲叫道,“他……怎麼了?”司徒雷一板一眼地說道:“因為他又殺了人!”奔馳600靜靜地駛在潮濕的街道上,車上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李福海被捕的消息令他們震驚,李福海“又殺了人”則幾乎使他們窒息。他們沒有理由想到其他人,隻能是馮燕生!因而,當他們一眼看見坐在門口台階上的馮燕生時,那種驚愕確實無法形容,像夢一樣——惡夢!馮燕生沒被殺。那,李福海……殺的是誰?他們相互捏了捏對方的手,同時開門下了車。砰砰撞擊車門的聲音使馮燕生醒了。雙方對視著,李東娜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絲蕉風椰雨的影子,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去了一趟海南島。不過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走上前去,輕輕叫了一聲:“燕生。”03當莫大爺明確罵出那句話:“你媽的有病,湖那邊逑毛也沒有一根,這是環保地區懂不懂,哪個不想活的敢在那邊蓋化學工廠!”聽了這話,馮燕生一點兒也沒有驚訝。但是為了親自確認,他還是沿著湖兩岸實實在在地繞了個半圓,最終證實,的確“逑毛也沒有一根”——王魯寧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現在,他麵對著被李東娜擋在身後那個撒謊者,隻覺得內心似有一股毒汁似的東西在奔湧、在咆哮,他體驗到了什麼叫難以自持。他真恨不得撲上去把那個家夥掐死!掐死以後再把他的腦袋往青石地麵上狠撞……“燕生,發什麼呆呀,有話進去說。”李東娜覺出了馮燕生的氣色不對,眼神簡直不敢看。她很不安地擠在兩個男人中間開了門。馮燕生跨向門檻,突然伸手朝後撈了一把,無聲地薅住王魯寧的領子,嘿地一聲把他揪了進來。李東娜閃電似地撞上門,嗷地一聲撲向他們倆:“燕生燕生,你乾嘛?”話音未落,王魯寧的臉上已挨了重重的一拳,踉蹌幾步撞在吧台的角上,哀叫一聲倒了下去。馮燕生衝上去狠狠地跺了他一腳,跺在王魯寧的大腿根兒上,他原本要跺他的睾丸。李東娜怪叫一聲,掄起手包打在馮燕生的後背上:“住手!想殺人嗎?滾出去殺!滾出去——”馮燕生倏地轉過頭,李東娜看到的是一張涕淚橫流的臉。隻聽他嘶啞地喊道:“你……你知不知道,他害慘了我!王魯寧他簡直……簡直不是人!”李東娜看著王魯寧從地上爬起來,她上前一步抓住馮燕生的肩膀:“燕生燕生,有話慢慢說。姐知道,姐承認。你能不能坐下來聽我們解釋!”“解釋什麼?還有什麼可解釋的!”馮燕生甩開肩膀,掏出那張報紙啪地摔在王魯寧臉上,“有你這麼黑心的人麼?這他媽簡直是個嘲諷!我他媽眼睛長在屁股上了,怎麼認識了你!”他跌進沙發裡大哭起來。李東娜看看狼狽不堪的王魯寧,挨著馮燕生坐下。她知道馮燕生的心已經傷透了,安慰絕對無濟於事,等他平靜一下,把話全攤開說。說到底,她現在最不安的仍然是李福海,馮燕生畢竟還是自由之身,曉之以利害還是有回旋餘地的,而李福海則……唉,今天這是怎麼了?王魯寧被帶進公安局後,她曾冒出個念頭,想通知媒體搞一場“地震”。幸好,僅僅是個想法,沒有付諸行動。搞媒體轟炸自然會起到攪渾水尋求主動的作用,可一旦搞砸了就沒法收拾。現在看來幸虧沒那樣做!警察透出的信息證明,目前的主動權已經完全偏移到人家手裡了。這種時候挑起媒體轟炸,無法避免地要卷進漩渦——而這恰恰是最大的忌諱!此刻,馮燕生這一頭又爆發了,真是禍不單行!“燕生,有什麼話你說吧,窩裡咬沒關係,關著門兒還是一家子……彆這麼看我,我說的時事實。”一句話就把馮燕生壓住了。離開雀翎湖這一路上,他集中思考的就是“接下來怎麼辦”——事情已經全清楚了,然後呢?而今,李東娜一句話就把圈子劃定了:關著門兒還九_九_藏_書_網是一家子!“我還有什麼說的,我他媽一張笨嘴,能跟你們倆鬥麼!”“燕生,你彆犯渾,我並沒有惹你,把你李姐捎進去你就太不對了!”李東娜提高了聲音。馮燕生果然被鎮住了,火氣降下來一些:“東西明擺著嘛,你看看他手裡那份報紙!”04李東娜讓王魯寧把報紙遞給她,王魯寧沒理碴兒。他實際上也頂不住這長久的精神壓力了,馮燕生這幾下子等於給他開出一個釋放的口子,他抹了抹嘴角,悶聲悶氣地說:“算了,我都承認也就踏實了。再憋下去不用你怎麼樣我也會瘋的。燕生,我對不起你,你原不原諒都是一回事,我全說出來給你——”竹筒倒豆子,由漢王璽如何落到自己手裡,一直說到舒可風被殺後的一切一切……馮燕生氣得簡直瘋了,舉起煙灰缸就要砸過去。“於是你來了個一箭雙雕,王八蛋!”李東娜奮不顧身地抱住他的胳膊,大叫:“燕生,彆胡來!千萬彆胡來!”房間裡突然間靜了。王魯寧縮在牆角頹喪如犬,萬念俱灰的臉在壁燈的光線中泛著青乎乎的顏色。碩大的喉結一動一動地吞咽著唾沫。李東娜心疼地起身取了兩聽飲料給他們,隨即又次抱住馮燕生的胳膊。“全部經過就是這樣,燕生。你現在就是殺了他也無濟於事了。”馮燕生怒罵一聲,奮力將飲料罐朝王魯寧砸去。砸偏了,咣地砸在牆上,噴出一股氣很足的水。李東娜斂去臉上的歉意,緩緩站起來:“我是不是出去,你們倆想怎麼打怎麼打,發泄夠了咱們冷靜地談談。”說著,她去拿挎包。馮燕生憤然而泣,垂著茶幾喊道:“我該怎麼辦!你們把我毀成這個樣子,不如當初就殺了我!”李東娜閉了閉眼,把包扔回台子上,重坐到馮燕生身邊,拍拍他的後背:“燕生,事實真相魯寧全說了。事情畢竟已經成為曆史,咱們總還得活著吧?你心裡有什麼也說出來,說出來就好了。”馮燕生傷心無言,哀傷地搖著腦袋。李東娜搖晃著他:“燕生,彆這樣彆這樣,靜一靜好麼。告訴姐,你們什麼時候從海南回來的,乾嘛不跟我打聲招呼!”馮燕生一指王魯寧:“我忙的腳不沾地,我要找證據!我要弄明白他為什麼害我。王魯寧,你他媽難道良心不受譴責麼!或者你覺得我是個白癡!”“燕生,彆這麼說。”李東娜拍拍他的手背,“魯寧的確是一時糊塗,事後他後悔得要死,真的。你看這兩個月,他老成什麼樣了!”“那也不能把我往井裡推呀!想當年,我幫他搞鑒定是出於朋友的情份!可他簡直是他媽一條野狗,反咬一口。聽著王魯寧,就武裝走私這一條兒就夠槍斃你的!”“對、對!”王魯寧捶著地板嘶叫道,“還有行賄舒可風、殺人害命、嫁禍於人、窩藏凶手……我都認!你告去好啦!這不死不活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李東娜止住王魯寧的歇斯底裡,對馮燕生道:“聽我說燕生,真正的壞人我見過。他們做什麼壞事都是坦然的,絕不可能像魯寧這麼痛苦不堪。燕生,你比我更早認識他,應該對他有一個基本認識。你說,他屬於那種黑心的人麼——你實事求是地說?”一連串的話竟然把馮燕生問住了。李東娜塞給他一根煙,繼續道:“走私漢王璽的不是他,這一點你一定要搞清楚。那罪過究竟有多少應該由他來承擔,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消息一見報,他嚇壞了,自然而然想到隻有你一個知情人,這才走了那步昏招兒。他對不住你,這是事實。可你反過來想想,燕生,他要是沒搞昏頭,乾嘛要把你扯進案子裡呀?這分明是往脖子上套繩子呀!”“行啦,彆解釋啦!”馮燕生蹦起來:“現在說下大天也晚啦!你們行賄受賄的事我統統不管,我隻想脫出身來,這個要求難道高嗎!”“不高。”李東娜又取來一聽飲料的給他,“但是燕生,你也沒必要如此衝動,這種情緒會把事情搞糟的。這麼說好了,你沾上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大大在你的心理感受;說小則可以肯定,你連法繩兒都沒挨上——關鍵看你怎麼理解了。另外,請你注意,不要使用‘你們行賄受賄’這樣的字眼兒,我沒有參與行賄,更沒有接受過誰的賄賂。當時我甚至阻止過魯寧這麼乾。但那時的情況很複雜,你剛才都聽到了……算了,不說了。”又出現了那種無話可說的沉默。李東娜起身把幾盞壁燈弄亮,關了頂燈。然後示意王魯寧坐過來。她用和緩的口吻給氣氛降著溫,臉部的線條在燈光的作用下也顯得柔和了許多,“燕生,聽姐的話,消消氣,咱們商量商量怎麼辦。告訴姐,這次出去玩兒還好吧?”馮燕生哪還有心說這個,煩躁地垂著腦袋。“我抽空去看看舒喬,我們倆挺說得來的。”李東娜觀察著馮燕生的表情。轉而問,“燕生,你怎麼想起追查這張報紙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馮燕生馬上想起那個幽靈似的李福海。他轉過頭問道:“王魯寧,和杜曉山一塊兒去雀翎湖害人的那個家夥是不是叫李什麼海?”李東娜給王魯寧一個眼色。王魯寧道:“嗯,是他。”馮燕生一拍茶幾:“這就對了,在海南島他好像一路在跟蹤我。最後落在了警察手裡。”“哦!”李東娜故作吃驚,“為什麼?他怎麼啦?”“這我怎麼知道。警察還問我認不認識他,我說不認識——其實我當時已經猜出他是誰了。”王魯寧插言道:“算你聰明。窗戶紙一旦捅破,你和舒喬的關係就毀了!”馮燕生破口大罵:“所以我才想殺了你!混蛋!說真的,要不是為了舒喬,我早他媽自首去了!”“又發瘋了!”李東娜憤然而起。久經風雨的她當然明白,危機過去了,“去呀你們,都去尋求解脫好啦,手拉手一塊兒滾蛋。把所有的難受都留給我們做女人的!去呀,不去的是膽小鬼,是孬種!”馮燕生咆哮一聲跳起來,像一頭久關於囚籠的獅子。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推開茶幾就走。王魯寧在後邊喊住了他:“馮燕生,你可千萬想好了再說。我們倆死活也就是這麼回事兒了,現在最可憐的並不是咱們,而是舒喬!你千萬彆忘了這個!”李東娜明白,王魯寧又在馮燕生心窩子上捅了一刀,但是不捅這一刀怎麼辦,莫非等死?她不想挽留馮燕生,該說的都說完了,隻要馮燕生還有一點理智,就不會乾出後悔終生的事情。送到門口,馮燕生攔住了她,道:“彆送了,沒意思。”李東娜於是收住步子,在他胸口上戳了兩下,小聲道:“冷靜冷靜再冷靜,舒喬現在就指靠你了!”這話使馮燕生鼻子發酸,埋著頭走去。他不由得想起三亞海灘之夜的那個情景。舒喬靠在他的胸口上輕聲呢喃:我想我爸,沒有你我就真是孤兒了。馮燕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劇烈激蕩的情緒弄開了竅,回家的路上竟徹底鬆弛了下來,窩在心口裡那團東西,仿佛找到了頭的一團亂麻,被刷刷地抽走了,騰出了寬寬鬆鬆一塊空間。長久淤在心中的負罪感在真正的罪惡麵前變得輕如浮雲。剩下的隻有全身心地疼愛舒喬,從此作為自我良心的救贖。看見自己窗口泄下的燈光,他情不自禁地奔跑起來。他想好了,事已至此,擺在他麵前的路沒有第二條了,隻能埋葬一切,傾全身心與舒喬相廝相守,一直到死!舒喬靜靜地坐在那桌好吃的東西跟前,看上去坐了好久了。開門關門的聲音並沒有使她轉過頭來。馮燕生故作輕鬆地跟她打著哈哈,她沒笑,讓馮燕生洗手坐過來。馮燕生照辦了,同時心裡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她怎麼啦?“把爪子收回去,先彆吃!”舒喬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我有話要說!”馮燕生聽出,舒喬不是在逗他。他心虛地看著她,問:“說什麼?檢查出問題啦?”“這個等會兒再說。”舒喬表情越發嚴肅,“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著!”“乾嘛呀,搞得跟演戲似的。喬喬,我餓了!”“不在這一會兒半會兒。”舒喬盯住他的臉,“我問你,你是不是被警察審過——不許撒謊!”馮燕生心頭一緊,手心馬上出汗了,這已成了一種可怕的條件反射。這個可怕的夏天,他經曆了畢生難遇的事情,感覺上神經係統已經出問題了。不過還好,經過剛剛與王魯寧的徹底亮牌,他的心不再懸在半空了。他問:“你怎麼了?是不是聽什麼臭嘴胡說八道了?”舒喬道:“你少糟踐人,是個女孩兒!”“楊亞尼!”馮燕生怪叫起來,“準是她。我不是跟你說過麼,楊亞尼不是什麼正經人,你怎麼聽他滿嘴噴糞!”“嗨,我恰恰覺得她不錯!至少我覺得她對你不錯,在她眼裡你是個正人君子。”舒喬假惺惺地拍了一桌子,“馮燕生,關於你是不是正人君子的問題,咱們待會再探討。現在你回答我,有沒有被警察提審過的事兒?你要是撒謊,我馬上就走!”馮燕生遲疑一下,叫道:“是是,有過。但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聲音彆那麼高,越高越證明你心裡有鬼,告訴我,什麼事?”“我……我隱瞞了1天。”“什麼意思,我聽不懂。”馮燕生便簡約地講了講所謂“1天”的隱瞞經過。舒喬回憶了一下:“對呀,你的確是29號去的飛機場,那天咱們第一次相遇。沒錯,方舟他媽是6月29號走的。可你乾嗎要隱瞞,這算什麼問題嘛!”馮燕生看到舒喬不再那麼嚴肅了,心裡放開了些,他說:“這種事解釋不清,我可能一下子思想短路了,說不出太多的道理。還有什麼疑問請說。”舒喬一指他的鼻子:“彆裝,關鍵的問題我還沒問呢——馮燕生,張嘴說錯話的人有的是,人家警察怎麼偏偏找到了你腦袋上,你不覺得這個問題你還沒回答麼?”“行行好舒喬,咱們邊吃邊說好不好,把啤酒遞給我。”舒喬把啤酒遞給他,馮燕生撬開瓶子對嘴喝了一口,抹了一把道:“具體情況我沒深問,估計警察正在搞一個什麼案子,他們要把所有可疑線索一一排除。我問過他們為什麼要調查我,他們就是這麼解釋的。此後我把那個時間誤差講清楚了,他們便沒再來糾纏我。就是這樣。”馮燕生又喝了一口酒。如此的解釋,顯然消除掉了舒喬大部分疑慮,她開始吃臘腸。而後道:“可是,海南島又撞上了警察——我說馮燕生,你是不是碰上鬼了?還有,一談到警察你就躲躲閃閃的,讓人覺得你心懷鬼胎!”“沒辦法,我從小就怕警察。”馮燕生伸手把盤子端了兩個在她眼前,吃肉,“倒是說說你的事兒,檢查結果如何?”話題就這樣被巧妙地掐斷了。舒喬移動著屁股靠過來,倒進馮燕生懷裡,道:“我也正想問呢,你怎麼一直不開手機?我怎麼打也不通。”馮燕生活動活動身子,把舒喬的後背擺在自己的胸口上:“唉,我在圖書館的資料庫查了一天資料,那裡影響手機信號。”舒喬信了,頭也不回地把一塊牛肉乾杵進馮燕生的嘴裡。馮燕生的下巴支在她的頭頂上:“老實說,楊亞尼還胡說了些什麼?”“哇,心虛了吧!”舒喬哈哈大笑,“她說她時不時在你這兒過夜,就跟在自己家一樣。衝澡的時候你還隔著門縫給她遞過洗頭液是不是。你真的那麼老實麼?我挺懷疑的。”馮燕生笑了:“彆的方麵我不敢自吹,唯獨這個,馮先生無愧於天地。”“呸,你以為你是柳下惠呢!我可知道你多麼如狼似虎。哎對了,我真有了,化驗單在我包裡。”“什麼有了?”馮燕生腦子尚未轉過來。舒喬在他腮幫子上掐了一下:“肚子裡有小孩了,你弄的。”“哦,真的!”馮燕生怔住了,忽然心頭一熱,瘋狂地把舒喬摟進懷裡,“唉,好日子快要過到頭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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