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時間是下午7點。跟昨天差不多時間上桌的晚餐,幾乎沒有人碰觸。大家的食欲都比中午更低落,餐廳裡彌漫著沉重、鬱悶的氣氛。在中午的“審問會”之前,大家可能都還不能完全接受“發生了那種事”的事實。雖然一定會造成衝擊,也會對不曾經驗過的事產生困惑和緊張,但是,還是會覺得好像是在虛假、缺乏現實感的時空中。現在,接受度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化,衝擊轉為不安;困惑轉為恐懼;緊張轉為疑心——很明顯地漸漸在改變形態。可以想見,這些都會如黑色烏雲一般,不斷膨脹開來。蘭剛才的狂亂,也多多少少會造成影響。眼看著一天又要過去了,外麵的雪卻還是沒有減弱的趨向。用餐間,槍中沉默地思考著;深月跟甲斐也是一樣。蘭沒有出來,大概是前天累積的疲勞,還有醫生開給她的鎮靜劑的效果,所以一直沒醒來吧。自認為“複原得最快”的彩夏,也失去了平日的活潑,連名望奈誌都很明顯地沉默下來,雖然照常幫他準備了筷子,他卻完全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偶爾刻意說個笑話,也沒有人笑。隻有—個人幾乎沒什麼改變,那就是忍冬醫生。他不但把晚餐吃得精光,還毫無顧忌地跟與自己女兒同名的女醫交談著。不知道是他太粗線條,還是故意裝出這個樣子。不管怎麼樣,他那個樣子多少緩和了現場令人窒息的氣氛。“對了,乃本,”忍冬醫生邊在咖啡裡加入一堆糖,邊對彩夏說,“昨天我幫你想了新的名字。”彩夏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眼睛看著天花板。她並不厭惡(?)的榊被殺了,而凶手就在這個家裡。現在的她,大概也沒有心情去管姓名學的事吧。“也許我不該說這種話,不過既然發生了這種事,最好還是早點把不好的名字換掉。”老醫生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昨天我也提過,你的名字的外格——表示人際關係的格,是12畫,很可能會遇難或短命。”“什麼?!”彩夏完全張開了眼睛,“難道榊的死也是我的名字害的嗎?”“不是的,”忍冬醫生連忙揮揮手,說,“當然不是的,這隻是一種心理問題。在目前的處境下,每個人都會越來越不安,心也會不斷往黑暗的地方走去。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所以,我才想幫大家除去一些不安的因素,即使是一點點也好,對精神衛生比較好。”“原來您是關心我們啊。”雙肘抵著桌麵,雙手交錯頂著下顎的彩夏,表情緩和下來,忽然深深歎了一口氣,說,“謝謝您,醫生。”“不要這麼說。”忍冬醫生撫著白胡須,很不好意思地乾咳了幾聲,“所以呢,我幫你想到‘矢本彩夏’這個名字。”“yamoto?”“我隻把乃本的‘乃(no)’改成‘矢(ya)’,這樣下麵的名字就沒有問題了。”“就這麼簡單嗎?”“外格的筆畫是乃本的‘乃’,加上彩夏的‘夏’,可是,我覺得彩夏是個很好的名字,所以隻改‘乃’字。我突然想到把二畫的‘乃’改成五畫的‘矢’,外格就會變成15畫,是個好數字。加起來的總格—姓名整體筆畫是31,也是非常好的數字。你覺得怎麼樣?”“幾乎跟本來一樣,不覺得改了什麼。”“你希望把名字也全改掉嗎?”“不,怎麼會呢,我很喜歡彩夏這個名字。”彩夏天真地笑著,向醫生行了一個禮,“從今天起我就用這個名字,可以嗎,槍中?”“嗯,隨便你。”槍中微微笑著,喝下沒加糖的咖啡。然後對忍冬醫生說:“醫生,蘭不會有事吧?”“希美崎小姐嗎?嗯,我也不敢說,總之,鎮靜劑蠻有效的,應該不會再發生剛才那種事了。不過,最好還是把那種‘藥物’拿走吧,那個藥片盒裡裝的就是那種東西吧?”“嗯,大概是,”槍中苦澀地點點頭,“也許交給醫生保管是最好的方法。”“我是無所謂啦。對了,等一下我再去看看她吧。”“拜托你了,還有,如果那時候她的意識清楚的話,請轉告她拉上門閂。”我們住的房間,不能從門外上鎖或開鎖,隻有裡麵有個簡單的門閂。所以,隻有裡麵的人可以拉上門閂鎖住門。“你認為她會有危險?”忍冬醫生問。槍中微微搖著頭說:“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我隻是這麼想而已。”我隻是這麼想而已——槍中特彆加上了這個可有可無的注解。可是……我想起傍晚在溫室裡的事,偷瞄了的場小姐一眼,然後緊緊閉起眼睛。暗示、預言、映出未來的鏡子——我實在不願去相信,但是心裡還是忐忑不安。我相信槍中一定是跟我一樣的心情。好想拋開一切,好好睡一覺。吊燈的燈光,刺激著充血的眼睛,疲倦感也不斷從體內湧出來,但大腦卻還是處於興奮狀態。我想即使就這樣回到99lib?房間,鑽進被窩裡,恐怕也很難睡得安穩。“對不起,忍冬醫生,”我麵向正喝著咖啡的忍冬醫生,“今晚可不可以也給我安眠藥?我睡眠不足。”“哎呀,”忍冬醫生看著坐在隔壁的我,說,“你好像真的很疲倦呢,睡眠不足卻睡不著嗎?”“嗯。”“也難怪啦,好,你會不會過敏?”我回答說“不會”。“還有沒有其他人需要?”醫生看看全桌的人。“我也要。”彩夏舉起手。醫生點點頭說:“沒有其他人要了嗎?那麼,我回房間去拿皮包。”過了一會,忍冬醫生抱著黑色皮包回到餐廳。甲斐跟名望剛好跟他擦身而過,去上廁所。醫生把皮包放在餐桌上,打開青蛙嘴般的皮包口,開始在裡麵摸索。我從旁偷窺了一下醫生摸索的皮包,各種排裝藥雜放在聽診器、血壓計等器具之間,淩亂不堪,簡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箱。看來,這個醫生也不是個很嚴謹的人。瞬間,我感到不安,實在很難相信他可以搞得清楚哪個是什麼藥。摸索了一陣子,忍冬醫生好不容易才取出一排藥說“就是這個”,淡紫色的小橢圓形藥錠並排著。“這是新藥,一錠就很有效。請回到房間再服用,在這裡服用的話,恐怕回房間途中就在走廊上睡著了。”醫生又對我們叮嚀一次注意事項,然後才從一排藥中撕開兩錠,分彆遞給我跟彩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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