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執政官三個字,關國森突然愣在那裡:“執政官來了?”
“就在廣寧城中!”仲望之冷笑一聲:“如此跋扈一世,到頭來自有人收拾你!”
王琦兩個字在遼東代表著什麼?關國森作為一路從底層混跡上來的總兵,當然知道,且不說整個遼東總兵一級的將官都是王琦一手培養提拔上來的,就算是底層的遊擊,守備,千戶官們,對於王琦那也是敬若神明,死心踏地,隻要王琦一句話,這些人拋頭顱灑熱血,不會皺一下眉頭。
聽到王琦的名字,已經被圍困的關國森倒是不再反抗了,一任鎮守的風度稍顯:“抓我可以,要殺要剮也都隨意,關某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在此之前,我請求拜見執政大人!”
“有這個必要嗎?”仲望之明顯不像再生事端。
“關某隻是有些話想要和執政大人聊聊,畢竟跟隨大人多年征戰,”關國森的臉上仍舊帶著笑意,百戰之將麵對生死時候分外的灑脫:“不然我就算是死了,到時候執政官問起來,曾經請求最後見一麵的機會你都不給,往後你怎麼在遼東混呢?”
仲望之捏了捏手中的折子,冷道:“我去和大人通報一番。”
“來人,現將此人押往大牢之中!!!”
王琦對於關國森有些印象,但是不深。
畢竟在王琦手上走過的總兵一級大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當時廣寧城下一戰,是此人率領手下親衛衝鋒陷陣,充當擒殺老奴的先鋒!現在想來,倒是有些悍勇之氣在身上的。”
王守信跟在王琦身後,輕聲開口:“看樣子,他們是有些難言之隱的。”
“難言之隱?”王琦眉頭一皺,冷道:“兵備衙門的文書,可以直接抵達京城,可以直接到我的案頭,現在出事兒了給我說有難言之隱?恐怕有點晚吧?”
“屬下多嘴!”畢竟是同屬兵備,也算是半個同僚,王守信想要替關國森說說情。
望著遠處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王琦最終是搖了搖頭:“安排一下,我明天晚上去見他一麵。”
“屬下遵命!”王守信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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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寧城大牢。
關國森被帶著走出了牢房,身上的鐵鎖和鐐銬都被去除,精神尚佳,看起來在牢中並未受到什麼苛待,畢竟廣寧左衛軍的總兵官,在沒有定罪之前,也不會有人敢於欺淩,被那些個軍漢知道了,小心走夜路被人抹了脖子。
哢噠。
關國森站在門口,麵前站著的是王守信。
“大人就在裡麵,”王守信望著關國森:“有什麼話,照實說便是,大人會為你們做主的。”
“多謝!”關國森沒有去看王守信,隻是輕輕點頭,而後直接邁步而入。
廳中,王琦已經坐在那裡。
“末將拜見大人!”關國森一進殿,便雙膝一曲,跪在地上。
“是缺錢花?”王琦開門見山,沒有讓關國森起來,直接開口問話。
對於自己的舊部,王琦向來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末將給大人丟臉了!”
好似見到親人的孩童一般,那股子委屈和不甘再也抑製不住,哽咽道:“末將給大人丟臉了!”
“丟臉不丟臉另說,但一任總兵做出這等事情,我真是想聽聽你的解釋,”王琦壓了壓眉頭,低聲道:“起來吧,坐下聊聊。”
“多謝大人!”關國森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而後挪到椅子上,半個屁股懸空坐下。
“一年前,遼東戰事稍歇,”半晌之後,關國森才緩聲開口道:“朝廷下達了關於裁撤遼東兵員的命令.”
當初朝廷下達政令裁撤諸軍,因為裁撤比例過大,而且沒有任何補償,引發了軍中嘩變,當初在諸城的王琦曾經給秦二寶等人去信,安撫軍中。
在諸多後續舉措未能落實之前,裁撤諸軍乃是取死之道。
王琦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當時也上書朝廷暫時停止裁撤事宜。
在議會掌權之後,王琦才讓孫承宗負責諸軍的冗員的清退事項。
同時對軍中孤寡以及殘疾兵員進行撫恤,製定議會恩恤製度並敦促落實。
“議會的恩恤製度本是好的,也讓很多裁汰的兵員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分了田地,有了營生,但是”關國森聲音低沉,話頭一轉:“在執行了半年時間之後,議會恩恤製度有新增了一條,以開荒田畝替換了原本的每月銀兩撫恤。”
講到這裡,王琦的眉頭也是微微皺起。
他已經知道問題的所在了。
“大人,您是知道的,遼東營中那些個軍漢,打仗拚死,與建奴廝殺那都是一把好手,但是一旦讓他們閒下來,那就是吃喝嫖賭,遊手好閒,哪裡還能做的下去田畝的活計?所以撫恤金的減少也引起了他們的不滿”
“所以,”王琦冷笑道:“你就縱兵劫掠商隊,以填補這些撫恤金的缺失,也讓那些兵卒受益,說到底,議會還要感謝你了?”
“大人.”
“連秦二寶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琦已經帶了一絲怒氣:“你的目光能不能放得長遠一些?田畝才是一個人立身之本,那些底層兵卒有了天地,才能過活,而不是你每隔半個月帶人出去劫掠一番,這種日子,你覺得能長久,還是說秦二寶能保你一輩子?”
“大人!”
撲通一聲,關國森跪在地上,已經是泣不成聲:“末將讓您丟臉了!此時末將一人做事一人當,手下兄弟無錯,秦總督也無錯,大人要懲處,懲處末將一人即可!”
“你一個人的錯誤,讓議會付出數倍的成本去平複此事,”王琦輕輕撫摸著翠綠扳指:“你的喪事我會讓人辦得很風光,安心去吧。”
“大人.”
關國森低著頭跪在地上,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末將來世再給您牽馬執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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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總督府。
秦二寶看著手下送來的密信,眉宇間的愁緒漸起。
最終卻隻化為一歎。(本章完)